最後是莉娜在她哥哥的激勵下替大家解決了難題。
「黑狼」的兒子一直默默聆聽著眾人為莉娜的將來爭論不休。他雖然只有六歲,卻已展現出遺傳自他父親的自負。不在乎會受到何種處罰,他突然拉著莉娜繞到父親面前。
莉娜躲在哥哥身後,但探出頭來偷看了對哥哥橫眉豎眼的「黑狼」一眼。
只有酋長看到小女孩在把頭縮回白鷹膝後前,模仿「黑狼」橫眉豎眼的怒容。
「父親,」「白鷹」說。「如果不是一個白人女子救了我的命,我現在也不可能回來跟我的族人團聚。」
男孩激動誠摯的話語立刻使眾人噤聲。「莉娜現在是我妹妹,我會像任何哥哥保護妹妹那樣保護她。」
「黑狼」無法掩飾他的驚訝,他沒有想到他的兒子竟敢如此傲慢地跟他說話。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白鷹」已轉向他母親站的地方。男孩用手指向母親,低頭注視著莉娜說:「我的母親。」
「白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莉娜的佔有慾仍然很強,屬於「白鷹」的也屬於她。「白鷹」只重複了那句話一次,小女孩就衝出來站到哥哥旁邊,把大拇指從嘴裡抽出來大喊:「我的媽媽。」接著她抬頭對哥哥微笑,等他繼續這新的遊戲。
「白鷹」點點頭又用力握一下她的手讓她知道他很滿意她的回答,接著他轉身再度面對父親,緩緩舉起手指向「黑狼」。「我的父親。」他以堅定的語氣說。
莉娜吮著大拇指凝視「黑狼」。
「我的爸爸。」「白鷹」說,又用力握一下莉娜的手。
莉娜突然抽出大拇指。「我的爸爸。」她指著「黑狼」大喊,然後望向哥哥等他嘉許。
「白鷹」望向外祖父,等酋長點頭後才對莉娜點頭。
莉娜有這點鼓勵就夠了。她放開「白鷹」的手,轉身往後急退,毫無畏懼地一屁股坐在「黑狼」的大腿上。
眾人看著小女孩伸手抓住「黑狼」的一條辮子。「黑狼」渾身一僵,沒有推開莉娜的手,但轉頭望向酋長。
「灰鷹」滿意地微笑。
歡歡衝過去跪在丈夫面前,頭一直低垂著。「黑狼」看得出她在發抖。他認命地長歎一聲。
「我的子女不該在場,帶他們回去。」
歡歡立刻伸手把莉娜抱進懷裡,直到把莉娜的手指從丈夫的辮子上掰開時,她才恍然大悟他剛才說了什麼話。
他的子女。
歡歡努力隱藏笑容,但抬頭望向丈夫時,發現他已看出她的喜悅和愛意。
「黑狼」傲慢地點頭領受兩者。
「灰鷹「等歡歡把孩子們帶走後才問「黑狼」。「我現在多了個外孫女嗎?」
「是的。」「黑狼」回答。
「太好了。」「灰鷹」接著轉向巫師,請他把看到的異像告訴眾人。
巫師站起來對眾人敘述他的夢,然後接過酋長遞給他的鹿皮,緩緩地解開繩子,把鹿皮攤開舉起給眾人看。
群眾間響起驚愕的竊竊私語聲。巫師戲劇性地伸手示意眾人噤聲。「我們是野牛。」他把手按在胸膛上說。「野牛和獅子在這世上是水火不容的敵人,就像白人是達科他族的敵人一樣。但神明現在要考驗我們,賜給我們一頭藍眼睛的母獅。我們必須保護她,知道她該離開我們的時候到來。」
巫師的話令「黑狼」大吃一驚。「『靈力』,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黑狼」問。
「因為你的心必須先接受事實。」巫師回答。「你的女兒就是那頭母獅。絕對錯不了的,『黑狼』。她的頭髮銀白如閃電,眼睛蔚藍如晴空。」
莉娜的怒吼聲突然傳遍村頭村尾。巫師微笑著說:「她還有母獅般的聲音。」
「黑狼」跟其他人都忍不住微笑點頭。
巫師把鹿皮高舉在半空中。「歡歡的承諾必須履行,這是神明的旨意。」
第二天晚上,莉娜被正式接納為達科他族的一份子。達科他族人天性溫和善良,他們敞開心扉接受藍眸母獅,送給她許多無價之寶。
那些無形的禮物塑造了她的人格。
莉娜從外公身上得到鑒賞力。他告訴她如何欣賞自然之美和造物的神奇,他們兩個變得形影不離。「灰鷹」毫無保留地對莉娜付出關愛,不厭其煩地回答小女孩連續不斷的問題。莉娜從外公身上學會耐性,但最可貴的是,學會如何對莫可奈何的事一笑置之,如何為失去的哭泣,如何在生命的珍貴禮物中找尋喜悅。
莉娜從父親身上學會了勇敢堅忍和不畏苦怕難。她學會如何用刀和騎馬,而且技術不輸任何勇士。她是「黑狼」的女兒,從觀察中學會追求完美,從經驗中學會如何使父親以她為傲。
莉娜從她慈祥的母親身上學會同情諒解和不分敵友的正義感。她模仿母親的作風,直到它成為她性格的一部分。歡歡從不掩飾她對丈夫子女的感情,「黑狼」卻從不在他人面前流露他的感情。但是莉娜很快就發現他選擇歡歡是因為她極具愛心。他在別的戰士面前對妻子粗聲惡氣只是為了維持他傲慢自負的形象。在沒有外人在場的帳篷裡,「黑狼」不僅容忍,還要求歡歡的輕聲細語和溫柔撫摸。以為兒女熟睡時,他會把妻子拉入懷裡對她訴說綿綿情話。
莉娜發誓長大後要找個像「黑狼」那樣的男人嫁。那個戰士必須跟她父親一樣勇猛頑強、高傲自負和敢愛敢恨。
她告訴哥哥,她絕不推而求其次。
「白鷹」是她的知己。他不想破壞妹妹純真的夢想,但是替她擔心。他勸她要謹慎,因為他和族裡的其他人都知道莉娜有朝一日將回到白人世界。
在他的心裡,真相折磨著他。他可以肯定在那個叫英國的地方不會有像他父親一樣的戰士。絕對不會有。
一八一O 英國倫敦
蕾蒂的叫聲越來越虛弱。
照顧李昂侯爵夫人的醫生溫特男爵拚命抓住她的手,美麗的侯爵夫人在痛苦中扭動著身體。她現在顯然已痛得神志不清了,好像下定決心要把皮膚從隆起的腹部上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