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吹熄蠟燭,閉上眼睛。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這麼累是什麼時候。他正要睡著時,莉娜輕輕推了他一下。
「李昂,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任何事都行,親愛的。」
「永遠不要送我珠寶。」她激動地說。
他歎口氣。「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李昂。」
「莉娜?」
「什麼事?」
「答應我你會永遠愛我。」
「好,我答應你。」
他聽出她聲音中的笑意,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累。「告訴我你愛我。」
「我愛你,李昂,而且會永遠愛你。」
「有妻若此,夫復何求。」他推她翻身面對他。
他本想跟妻子從容不迫地親熱,結果卻變成狂野不羈的翻雲覆雨。
枕頭和毯子全到了地板上。莉娜精疲力竭地睡著了,李昂成了她最溫暖的棉被。他滿足得還不想睡,他想要細細品嚐這一刻,因為他有預感今晚很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日記 一七九六年五月二十日
原諒我這麼久沒有寫日記。我這段時間過得很滿足,不想回憶過去。但是現在我們準備要離開安全的庇護所。在我們兩個安頓下來以前,我恐怕會有好幾個月都無法透過這本日記跟你談心。我的計劃是趕上另一個篷車隊。西行之路擠滿了新移民,下方的山谷是篷車隊進入山區的唯一通路,一定會有人憐憫我們母女而提供幫助。
希望你我能夠平安活下去是我的癡心妄想嗎?
在這篇日記的最後,我要請求你一件事,莉娜。我想求你許下一個諾言,親愛的孩子。
如果你僥倖存活,有朝一日又偶然發現了這本日記,請用一顆寬容的心看待我。
記住,莉娜,永遠不要忘記我是多麼愛你。
面對豺狼的時刻來臨。
莉娜很緊張,但李昂比她更緊張,他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前往波特家的一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抵達目的地時,李昂似乎不願讓莉娜下車。
「甜心,你確定你沒事吧?」
莉娜抬頭對丈夫微笑。「我很好,真的。」
「天啊!真希望有辦法使你不捲入這件事。」李昂低語。「我覺得你看起來好蒼白。」
「你應該稱讚我的新衣裳漂亮才對,李昂。料子是你選的,記得嗎?」她推開馬車門。
「我已經說過你看起來有多美了。」李昂嘀咕。
他終於下了馬車,轉身去扶他的妻子。他覺得她那身紫藍色的絲絨禮服把她襯托得更加嬌艷動人。
莉娜伸手拂掉李昂黑外套上的一根線頭。「你看起來也很帥。」她告訴他。
李昂搖搖頭,拉起她的紫藍色斗篷披在她肩上。」你在故意這樣做。別再試圖減輕我的憂慮了,沒有用的。」
「你喜歡擔心,對不對?」
李昂懶得回答。「再向我保證一次。」
「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她這句誓言至少已經重複十次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李昂點頭,牽起她的手步上台階。「你真的不害怕嗎?」
「有一點。」莉娜低聲說。「理察向我保證過英國人跟達科他族一樣講求正義。他最好是對的,李昂,否則我們只有自己動手了。」她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敲門吧,李昂,讓我們趕快演完這場父女團圓的戲。」
理察在門廳等他們。莉娜對他的熱烈招呼感到意外,李昂的表情也不再嚴酷。他表現得好像很久沒有看到理察了,但這正是他們想給人的印象。
在跟主人打過招呼後,莉娜問史德華男爵是不是在客廳裡。
「我可以想像得出你一定急於跟父親見面。」波特興奮地說。「他還在樓上,但馬上就會下樓來。我把客人盡量減到最少,好讓你們父女能好好地敘敘親情。」
李昂替莉娜脫掉斗篷,把斗篷交給等在旁邊的僕役長,然後告訴波特,他要帶妻子到客廳等男爵。
他握著妻子冰冷、顫抖的小手。雖然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但他心裡卻恨不能立刻送莉娜回家,然後回來獨自面對她父親。
李昂欣賞達科他族的作風。根據莉娜的說法,口頭謾罵就足以構成公然挑釁,接下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戰鬥,正義很快就能得到伸張。這種制度雖然有點野蠻,但李昂喜歡它的簡單明快。
客廳裡只有十八個客人。李昂趁莉娜跟女主人談話時清點人數。雖然妻子就站在他身旁,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兩個女人在談什麼。理察過來加入他,他心不在焉地聽理察談天氣。
女主人離開後,莉娜轉向理察。「你知不知道我們的主人以前跟你現在一樣,為你們的政府工作?」
「知道。」
她等他進一步說明,但他毫無那個意思。她只好轉向她的丈夫。「李昂,我們的女主人一定誇大了她丈夫的職位,但她確實提到一件我認為很有啟發性的事。」
「什麼事,親愛的?」李昂把手臂搭在莉娜肩上。
「她是個長舌婦。」莉娜說。「看到理察跟你打招呼時,她吹噓說她丈夫年輕時同樣得寵。我問她,他為什麼退休,她告訴我說,她不清楚實際情形,只知道他的最後一次任務令他不快。好像是他處理的一個項目造成他一個好朋友的忐忑不安。沒錯,她真的用那四個字。忐忑不安。」
「忐忑不安?我不懂。理察,你懂嗎?」李昂問。
理察凝視著莉娜。「你很適合為我們工作,莉娜,你剛剛查出的事我花了好幾個小時的調查研究才能確定。」
「李昂,你猜得出波特的好朋友叫什麼名字嗎?」
「史德華。」李昂回答。
「波特沒有過失,莉娜。他唯一的錯是錯在交了男爵這個朋友。他信任他,到現在還是信任他,所以才會讓男爵住在他家。說實話,等你見到男爵時,就會明白他是多麼容易讓人信任的人。」理察說。
「就英國人的標準而言,也許。」莉娜回答。「但就我的標準而言,絕不。相貌堂堂又彬彬有禮的人未必沒有一顆險惡的心。這麼說來,你仍然不相信李昂和我對男爵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