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笄月,早已喪失了神智,只能瞪大眼睛,瞪大眼睛……
「為什麼?」銀杏的臉上畫滿了無盡的痛楚,一手扶著她,一手倉皇地捂著刀傷口,試圖遏止不住奔放的鮮血,但是血仍狂肆著它的赤艷,染了兩人滿衣的血淚。
海棠咳著,喘著,她啞然地笑笑,眸裡是寧靜的神采:「我……想追隨我的夢。」
「你這是何苦?」銀杏泣不成聲地說:「這就叫贖罪嗎?」
「這個決定……」她又大吸了一口氣才發得出聲:「我早就該做了,六十多年行屍走肉的日子,我……再也不要了。」
顫危危地掏出藍羽,湛藍的孔雀羽沾了海棠滿手的血,看去更覺異麗,海棠將它遞給銀杏,不忍猝睹的容顏上,除了血之外,竟有朵笑:「我很高興……沒有被它誘惑。小月,謝謝你,我覺得……很快樂很快樂,原來追隨自己的夢,是這麼輕鬆,真的……謝謝……」眼,閉得安祥,眼縫中還溢落了兩滴淚珠。
銀杏感覺到懷裡的人驀然無力倚來,顫抖地搖搖她:「海棠姊?海棠姊!」
你將會看到滅亡!「不!不!不!」銀杏尖叫起來:「不要!」
笄月被銀杏的尖叫撼醒,她呆然直視銀杏懷中已不再呼吸的海棠數秒,退後了兩步,倏地掉頭,撞倒了屏風,而她就像被定住般,看見了那端的笄日。
他笑顏燦爛仿若日星,一臉驕傲地半坐在床上朝她甜甜地喚:「姊姊,你看,我有力量了,我能保護你了,我能保護你了!」
這句話有如詛咒一樣不停地重複,不斷地轟炸她的腦際,銀杏的尖叫聲,笄日自得的呼喚聲,海棠臨終的遺言,一句句,一聲聲,迥響再迥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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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什麼原因?」她板著臉朝弟弟厲叱:「到底為了什麼大姊要把你關起來?」
面對盼櫻的憤怒,盼楚沒有一絲畏色,只是一逕垂顏以對。
「你!」盼櫻痛心疾首:「小楚,二姊問了你幾聲,你連一聲也不吭,難道在你眼中真的已經沒有我這個二姊的存在了嗎?」
「不是的!」盼楚終於有反應,愧疚地反駁:「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啊!」
「不用解釋!照實說,一件一件地給我說清楚!」盼櫻當然不會以為盼梅會激烈到自殺的事只有單純的一件,臉色自盼楚淋得半濕和奕霆踏進梅軒之後就沒好過:「梅姊服毒命危的時候,你在哪裡?」
盼楚頭垂到快呼吸不過來,但仍躲不去心頭的自責以及面前的壓力:「溫室。」
盼櫻看小弟這樣,她何嘗好受,但她必須問出一切,她不要當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她的大姊自殺,為的竟是把小弟關起來?這是什麼道理?其中有什麼不得告人的隱密?為什麼大家都瞞著她?「告訴二姊,大姊為了什麼要把你關在溫室?」
盼楚默佇半晌,就是沒出一絲聲音。
「我這個姊姊真的做得這麼失敗嗎?連問句話你也不肯答。」
「櫻姊!」盼楚抗議地抬起臉,這才讓盼櫻看清了他臉上的淚痕盈珠:「我沒有騙你,這整什事我真的不曉得要怎麼說,就算大姊現在站在這,我也是擠不出半個字來呀!」
「盼櫻,別再問小楚了。」一束穩重的聲音,加入了這對姊弟的談話,蘇枋剛喂盼梅喝過藥湯,顯得有些疲倦,他在小廳坐下:「知道了又如何?小楚剛被關了兩天,他應該比你還想瞭解發生了哪些事,你為什麼不等奕霆回來再問他?」
盼櫻被蘇枋一語點醒,想起弟弟被關了兩天,吃沒得吃睡沒好睡,必然受了不少委屈,不覺中酸楚又染上鼻頭,拉著盼楚坐下,呵護地問:「餓不餓?有沒有凍著?」
盼楚悶悶地硬是把兩天來盤據作亂的恐悸、驚臆與不安全掃進心田,他愛他的姊姊,他不要他的情緒影響她們,正如大哥所說,他該好好為她們想想了。
「櫻姊,對不起!」他不止欠她一句對不起,也欠大姊一句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該惹梅姊生氣的。」
盼櫻瞧他這副懺悔莫及的自責,天大的氣也消了,誰教她是姊姊:「好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難過也沒用,打起精神來才要緊。」
「對對對!打起精神來才要緊。」巖桂搖頭晃腦地晃進梅軒:「親親小櫻子,認識你到今,惟獨造句話講得最中聽。」
好不容易才定下怒濤的盼櫻聞見此生冤家又來攪局,忿得銀牙直挫:「巖桂,你想和本姑娘吵架是不是?」她狠狠地賞他白眼,要是他敢和她打哈哈,她就來段「全武行」,讓他「確實」地「記錄」她發起脾氣的「悍」!
知她如己的巖桂哪會忽視她眼瞳裡的閃光?她的潑辣他可是領教過,怎敢再在她氣頭上時捋「虎」須?當下馬上陪笑臉,挨近了她身邊轉了圈,趁她還摸不清他打什麼主意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了個蜻蜓點水的吻。
「你……死巖桂!」
當盼櫻回過神來羞啐時,巖桂已遠在一尺開外竊笑:「不氣了吧?」
「氣!」盼櫻雖然咬牙切齒,但對這個命裡剋星就是沒皮條:「再氣下去就變球了!」
「好啊!」巖桂不知在好哪門事,笑得更賊:「球有什麼不好?」
他這一笑,笑得盼櫻「迷了魄」傻傻地隨著他的語意反問:「球有什麼好?」
「好處可多了,你忘了你最迷的人界小說嗎?那上面不老是寫些女主角『帶球跑』,然後就得嫁給男主角嗎?」
蘇枋聞言差點沒把正要喝下去的茶噴個滿天,急急嚥下茶水,咳得一張臉紅得幾乎可以在上面瞧出微血管分佈圖;盼楚也嗤笑得險些跌個四腳朝天。
反應比男士們慢半拍的盼櫻會意過來,俏容生霞,脹得醉顏酡紅,氣苦地睨著「姿態瀟灑」的巖桂,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跺腳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