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嘉蓓關心地走向他,渾忘了稍早這個男人還曾經威脅她的生命,而且她因此被迫開槍。她伸手溫柔地覆住他的上臂,低頭望見鮮血不斷自他的指縫間滲出。她畏縮了一下。「我們必須設法止血……」
他嘲弄地嗤之。「別告訴我,在你盡全力想要殺死我後,現在又想當起護士了?如果你真的想幫忙,幫我脫掉這件外套,它該死地礙事。」
他已氣息粗重。嘉蓓溫馴地抓住外套的下擺,協助他脫下外套。同時,她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自走道上傳來,而他顯然也聽到了。他咬牙抵禦疼痛,冷汗涔涔流下。
「你說對了,槍聲會引來全屋子的人。現在怎樣,嘉蓓?我們要不要為彼此保密?」
門已被撞開來,吉姆帶頭衝進來,右手腕上仍綁著一截繩子。巴奈特握著原屬於吉姆的槍,緊跟在後面衝了進來,似乎很困惑吉姆毫不畏懼手上槍枝的威脅。
「嘉蓓小姐!嘉蓓小姐!謝天謝地,你安然無恙!如果那個惡棍傷了你……」
吉姆猛地煞住腳步,睜大眼睛,瞧著眼前這一幕——冒牌伯爵坐在椅子上,一手按著流血不已的傷口,臉色蒼白;嘉蓓安然無恙地站在一旁,手上抓著他的外套。
「別告訴俺這位小姑娘射傷了你,隊長。」巴奈特顯得和吉姆一樣震驚。他將手槍比向嘉蓓,她縮到冒牌伯爵的後面。
「收起槍,奈特。」威克漢伯爵道。
「沒關係,裡面沒有子彈。」吉姆得意地道,快步走向嘉蓓。
「噢,你……」奈特恨恨地瞪了吉姆一眼,收好手槍,衝到冒牌伯爵的身邊,途中不忘譴責地瞪了嘉蓓一眼。「小姐,你真的不應該傷人的……」
「如果嘉蓓小姐開槍打傷了他,那一定是他罪有應得。」吉姆立刻為他的女主人辯護。他解開繩索,丟到一旁。「就算這個惡棍因此送命,那也是他活該。」
奈特只是狠狠瞪了吉姆一眼,注意力全在他的主人身上。他蹲下來,審視著傷口。「隊長,你傷得有多嚴重?你怎會問神得讓一名小姑娘傷了你?」
「你應該要稱呼嘉蓓小姐。」吉姆試著要將嘉蓓拉離開假伯爵身邊。
「放手,吉姆。你知道我不能離開……」嘉蓓道。
「相反地,我希望你離開,」假伯爵氣息粗重地道。奈特用襯衫下擺按住他的傷口,試著止血。「奈特可以幫我。我們只需要達成協議——我們究竟是敵人,或是盟友?然後你就可以帶著我的祝福離去。」
「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嘉蓓氣憤地道。
他的表情如謎般難測。「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不應該開槍。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現在才假惺惺充當好人。」
嘉蓓驚喘道:「當時你威脅要掐死我!」
「你明知道我不會真的那麼做。」
他畏縮了一下。明顯地,奈特剛剛按著了某個痛處,嘉蓓幾乎想為此擁抱奈特。
「你不會這麼做……」她打斷,瞧見他痛苦扭曲的蒼白臉色。「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
假伯爵搖搖頭。「我說過,奈特可以照顧我。告訴我,你的決定。」
「隊長,小姐說得對,我們最好找醫生來。」
「我不需要天殺的醫生——還有,奈特,小心你的「隊長」會洩了我們的底。」他咬著牙道,用來止血的襯衫下擺已被染紅了,鮮血滲透到他灰色的織錦外套內。
「我們該找的不是醫生,而是警官。」吉姆得意地睨著奈特。「你這個沒有腦袋的騾子,我警告過你們必須付出代價的。」
奈特忘了按住止血布,握著拳頭站起來。「你給我聽著,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別忘了,單憑我就可以做掉你和你那位弱不禁風的小姐!」
「夠了,奈特。」假伯爵嚴厲地道,瞪向奈特。奈特咕噥著回到他身邊,再度按住他的傷口。
「這下你們完了,」吉姆得意地道,聽見腳步聲和人語驚呼朝圖書室而來。「你們就等著吃牢飯吧!」
「噢,你可以確定我會先扭斷你的頸子,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奈特道。
「我們都在圖書室裡,快!」嘉蓓對外面的人喊道。
「別擔心,隊長,我不會輕易讓他們帶走你的。」奈特瞪大著眼睛,再次站了起來。
「不,等等,奈特,」假伯爵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再次看向嘉蓓。「時機緊迫。我們是否要為彼此保密,嘉蓓小姐?」
嘉蓓抿著唇,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瞇起,一旁的奈特則仍躍躍欲試。
「當然不。」她道。同意他的交易不啻是和惡魔打交道,而且太過危險。他隨時可能翻臉出賣她們,或是伺機加害她和吉姆。
假伯爵的唇角譏誚地抿起。他還要再說更多,但管家史維已經來到了門外。他顯然是由睡夢中被驚醒,只來得及在睡衣褲外面套上襯衫、長褲。在他身後跟著白太太、可蕾、伊莎、瑪姬等人。她們同樣穿著睡衣,匆匆披上外套就趕來了。
「來吧,隊長,我帶你離開。」奈特低喃。
奈特試著要扶他起來,突圍離開,但假伯爵不耐地揮手,直視著嘉蓓。
「很遺憾你和你的妹妹將會錯過這個社交季,」他狀甚同情地道,壓低著音量。「就我所知,為兄長服喪的期限是一年。在那之後,我相信你們的情況將會大有改善。」
嘉蓓瞪視著他。她只需要開口,就能夠揭穿他是冒牌伯爵,即使強壯如奈特,也很難協助身負重傷的他逃脫……然而她和她的妹妹也必須承受後果。一旦邁克的死訊傳出,貝列斯堂兄就會繼位成為新伯爵,她和可蕾、伊莎將會一輩子淪為沒有前途可言的窮親戚……甚至更糟。
事實是,讓這男人繼續扮演伯爵會比較好——只要她和吉姆不會被暗中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