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嵐冷冷地嗤笑了聲,頭微微一揚甩開落在眼前的髮絲。她怎麼娶?怕監視的人不夠,再找個麻煩來露自己的底嗎?秀妃的虎視眈眈已經讓人防範得心力交瘁。
難道她必須一輩子這樣下去?靳嵐仰頭望天,長歎了口氣。在一些聚會中,她的眼神像管不住似的,越來越不由自主也一直偷偷往王公大臣的千金們處飄去,看她們的語音輕柔,細聲嬌笑,還有那色調艷嫩的絲綢衣裳,隨著風拂款款搖曳。腦海中總忍不住幻想自己穿上那些衣服,梳起那些髮型
但,她怎麼能?她賠上小命不打緊,欺君二十年的秦嬤嬤和母后該怎麼辦?靳嵐無奈地搖頭苦笑,她還是只能扮演好她的皇太子角色,努力學習治理國家之方。
即使現處和平盛世,依然不能過於安逸,尤其當鄰國是熊出那種殘暴野蠻的國家時,更需要有憂患意識。她曾對父,皇提起,卻被斥之為多慮,不得已只好私下對軍隊加以訓練,卻因缺乏軍事人才而進展緩慢。光靠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她是沒有用的,一旦實際演練才發覺突發的狀況之多,完全不是書上的教導便可以解決。
父皇在多年前從雲綢回國,對於黑韶讚不絕口,說他怎麼調度兵馬、怎麼運籌帷幄、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精簡的兵力取下了對方的旌旗,聽得她神往不已,直恨自己駑鈍不如人。
好似上天相助,今天居然教她碰上了雲綢國三皇子黑韶!
解憂塘是她在一次狩獵大會時意外發現的,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只除了她跟她的愛馬「雪綾」。她總愛到解憂塘那片好景好水放縱一下被壓抑的靈魂。天冷看飛瀑絲流,天熱徜游粼波。解憂、解憂,解煩去憂。
從來沒想過,那片人跡未至的私人天地中竟會有外客闖入。
靳嵐想起那時的情景,心跳差點又漏一拍。或許,真如母舌所說的,解憂塘是去不得了。假若當時她先抵達,那麼在水中進退不得的人將會是她。雖然她當時外表看起來鎮定如恆,實際上卻是驚得冷汗直流。腦海中閃過的儘是:完了,秘密被拆穿了,秀妃派人跟蹤她!
然而那名裸身待在水裡的男子,態度自在得像是這種尷尬情況不曾發生,那溫煦的笑容像會暖人似的,在他的微笑中,她的驚慌像融雲般散盡,理智思緒迅速恢復,慶幸一切未曾揭破。更讓人歡欣的是,那個處於難堪狀態下的男子竟是也欽佩已久的黑韶!
沒想到具有優越才能的雲綢三皇子也會有如此窘迫的時候,靳嵐莞爾。只要一想起他在水中的模樣,那股莫名的情緒就浮上她的臉龐,勾起她的嘴角,瓦解她向來冷凝的表情。
從小被當成男孩教育的她,對於男性的身軀是看慣了的;相較之下,黑韶的身材比一般男性好看許多。不像武術師傅般的肌肉糾結,也不像宮中白弱的太監們那麼痿軟病態,結結實實的,肌理分明,帶著微微的古銅色,好看極了。
「嘿,你在想什麼?」輕快的招呼聲在她身後響起,一隻溫暖的手搭上她的左肩。
靳嵐回頭,見換上另一套白衫的黑韶站在身後,笑容可掬,讓人見之心情都忍不住跟著飛揚起來。
真不曉得他都是用什麼方法來保持偷悅的心情?
「沉思罷了。」靳嵐藉著起身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擺脫掉肩上的手。
見慣了男性的身軀,並不代表她能接受別人對她的碰觸。從小她就一直與人保持距離,只要有人與她過於親近,即使是輕微接觸,那種殘留的觸感都會讓她難過好久,心中的芥蒂揮之不去。
站起身來,才發覺黑韶的身材碩長,高挑的她只到他的耳際。
「好興致。」黑韶轉頭看向那片園景讚道。「能在這片好山好水中思考,會讓人思緒分外清明。」
靳嵐暗地微微一驚,卻沒有表現出來。這裡是她最喜歡思考的地點,他的觀感居然與她不謀而合?
「你的東西整理好了?」靳嵐抬頭問道。
「是啊,」黑韶點頭笑道,然後微微皺眉。「剛剛……有個老婦人到我房裡,不知道是不是你派來幫我的?」
那個老婦人連門也沒敲,雖說他房門是敞著的,但總是得敲個門意思意思,知會一下房裡的人吧!要是他正在換衣眼不就全都春光外洩了?不敲門這擋子事也就算了,最讓人不舒服的是她一踏進房,就冷冷地將他由頭至腳、再由腳至頭地細細端詳,眼光銳利地像在評估什麼貨物似的,看得他汗毛直豎。
老婦人打量良久才冷哼了聲,語音充滿不屑。「原來這就是雲綢國的三皇子啊!」說完轉頭便走,留下他怔愣地躺在床上、倚著枕,一臉納悶,目光盯著那肥胖微佝的背影,半晌還無法反應過來那名老婦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是不是富富泰泰、身形嬌小的白髮婦人?」靳嵐問,心裡一面默禱著,千萬別讓她猜中。
「這……」黑韶為難地搔著頭,不知該如何接口。那名婦人白髮是有啦,但肥胖、矮小可稱為福泰、嬌小嗎?一想起那名婦人的身形,不由得苦笑,這形容詞未免也過於美化了吧!「呃…是挺福泰,挺嬌小的,跟你講的應該是同一人吧!」
靳嵐心開始往下沉,皺起眉。沒想到秦嬤嬤動作這麼快,她前腳才剛離開清漓宮,秦嬤嬤後腳馬上跟著踏人,看來她八成又說了什麼不入聽的話了。
「她……是我母后的奶娘,從小看我長大的,我都叫她秦嬤嬤。」靳嵐頓了一會兒,緩慢地斟酌說詞。「可能聽說我帶了朋友回來,想看看是什麼樣子的人……嗯……她很保護我」
「那我可能不合格哦!」黑韶挑眉,雙手環胸倚柱站立,嘴角噙著自我戲謔的淺笑,秦嬤嬤唯一說過的那句話可聽不出有任何誇讚的意味。「或許我會披她歸類到豬朋狗友之類的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