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婆婆也接口道,一臉感激,「往常只要這種天氣,他哪回不疼得哼哼唉唉的,亂發脾氣,自從給齊大夫您醫治了之後,他的毛病就不再犯了,我們真不知要怎麼感謝齊大夫才好。」
齊軒不習慣接受人家的道謝,連連搖手道:「婆婆千萬別這麼說,替人治病,本就是大夫的職業。」
老漢與婆婆仍是一個勁兒的表示感激之情,使得齊軒面紅耳赤。
看到齊軒如此受到愛戴,殷無情凝望著他的側臉,不禁微微蹙起眉來。
她知道他是當代神醫,妙手回春;她也知道他心地善良,不論貧富,一視同仁,可是……
在地道裡的承諾言猶在耳,然而,事實上,他們卻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的善良好似一面鏡子,反映出她的恣意妄為,他們是如此極端的兩個人,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殷無情反常的沉默引起齊軒的注意力,他低下頭來,輕聲問:「無情,怎麼了?」,
她澀然一笑,搖了搖頭,「沒事。」
齊軒不信,還待再問,老漢卻打斷了他的話,「齊大夫,這位姑娘是……」從齊軒帶著殷無情進門開始,他就想問了,只是礙於禮貌,不好唐突,但現在是忍不住了,便問了出口。
「她姓殷,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齊軒的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嘴上卻大方的承認了。
老漢與婆婆馬上笑開了臉。
「具是太好了,我非得去同魏老頭說這個消息不可,真不可思議,我們竟是第一個得知這個消息的人。」
「恭喜你了,齊大夫,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婆婆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得燦爛如朝陽,「像齊大夫這般的人品,是該配個像殷姑娘這般標緻的人兒才是呢!就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要辦喜事?」她高興得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兒子要娶親一般。
「還沒定時間。」齊軒看了殷無情一眼,才說:「我想帶她上京城去見我妹子與妹夫一面,再去拜會她的長輩商談婚期。成親畢竟不是小事。」
殷無情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已想到那麼多。
「這倒是。」老漢和婆婆一個勁兒的點頭,熱心得一塌糊塗。
一場大雨沒多久就停了,太陽也冒了出來,婆婆將他們的衣掌洗淨晾乾,他們又歇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老漢家,那時已是星月爭輝的時辰。
齊軒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道:「你有心事,無情。」這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句。
殷無情不置可否,「我只是有些累。」
「我以為在地道相處的那些時候,我已經讓你全然的相信我了。」齊軒皺著眉看她。
「我是相信你。」但她不相信自己。
剛剛在老漢家,婆婆一個勁兒的對她說著齊軒的「豐功偉績」,說他來這個村子義診,醫好了不少人的病,見病人家境困苦些的,莫說沒要診金,連藥材都墊上了。
聖手書生的義行,她這些年在江湖上多少也聽過,但是經由接受過他恩惠的人口中聽來,又倍感震撼。
她行事向來只憑感覺,殺人不眨眼,雙手上沾滿鮮血,這樣的她,有資格和他在一起嗎?
「無情,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吧!」
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柔,像陽光一樣溫暖,可是陽光的溫暖不是她一個人能夠獨佔的,她真的可以相信那地道裡的誓言嗎?
受困於情,就會變得優柔寡斷,難道她也要像她的母親一樣,瘋狂而終嗎?
她的眼神突然一冷。
不,她不要,她絕對不要像娘一樣,將自己的一生任由情愛擺佈。
「無情。」齊軒看到殷無情的神情驟變,心頭一驚。
殷無情突然停住腳步,仰起臉看他,表情冷凝,「在地道中、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齊軒想也不想的說。
「你真的能夠接受我的行為?包容我的一切?」她問:「你還有機會後悔,你應該明白我素來恣意妄為,如果你接受了我的一切,就表示你必須承受江湖中加諸於我的責難。」
「夫妻本就該禍福與共的,不是嗎?」齊軒誠懇的說。
殷無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看進他的內心,「如果你違背了今日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必定饒不了你,這樣你還願意?」
齊軒沒有半點遲疑的道:「如果我違背了今日的諾言,我甘願死在你的手上。」
殷無情注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道:「希望你不要忘了你此刻所說的話。」她轉過身,邁步向前走去。
齊軒忙追了上去,「無情,你要上哪兒去?」
殷無情的腳步不停,揚起嘴角,露出一貫嫵媚的笑容,眼神卻深不可測,「我要去結清一筆帳。」
齊軒一怔,而後會意,「你要到趙家莊去?」
「沒錯。」殷無情點了點頭。
「你和趙莊主到底有什麼仇恨?」齊軒實在不解。
她略揚嘴角,眼神冷冽,「我和他的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完的。你若想知道,就隨我上趙家莊一趟吧!」
其實,不用說他也想弄清楚她和趙二莊主的仇恨,「光憑阿硯還在趙家莊,他就必須回去一趟,只是……
「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要去做我早該做的事。」殷無情丟下一句教齊軒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逕自向趙家莊而去。
以齊軒對她的瞭解,他知道她已動了殺念。他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該不該阻止她,只有緊迫而去。
第八章
真相
風銷焰蠟,露邑烘爐,花市光相射。
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蕭鼓喧。
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
——周邦彥。解語花。
趙家莊的書房裡,昏暗的燭光忽明忽滅的搖曳著,拖曳出兩道人影,其中一人把手中的帳冊用力一擲,道:「你自己看,這是十幾年來趙家莊的財務狀況,只能用一年不如一年來形容;這兩年我們幾乎只能靠無極門的生意來維持生計,其他若不是靠著我娘家的勢力,趙家莊早垮了!結果現在你連無極門的生意也搞砸了,就連我大哥也被你拖下水,做不成無極門的生意,你可知道我大哥已著惱,說是不肯再幫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