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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她不怕。不管他再如何裝酷、擺冷淡、對她不假辭色,她都要撐到底。

  這回是真的,她心知肚明。

  年永瀾神俊的眼瞳微微側開,偏不去瞧她,抿著薄唇,逕自走到最前頭。

  守福跟在他身後,越過姚嬌嬌時,還回頭對她扮鬼臉。姚嬌嬌當然不會示弱,立時扮個更醜的回敬過去。

  站定位,年永瀾轉過身來環視眾人,目光故意掠過那俏臉姑娘,他肅著臉,聲音略沉,在廣場中清晰旋繞--

  「今日有一套太極散手想與各位切磋,這路套法可補推手之不足,要訣僅四句,沾黏連隨、捨己從人、內勁化發、綿綿不斷。」聲微頓,青袖拂衫,他沉肩拔背地擺出姿態,簡單比畫--

  「這套散手練習方式甚多,共八十八式,可用掌、用拳、用腕、用肘,或用肩、用腰、用胯、用膝、用足,共九節,節節可發勁,每招手法相互連貫,千變萬化,奧妙無窮。」講解到此,他朝守福頷首示意。

  那小少年伶俐地跳了出來,已擺好架式,有些興奮過頭地嚷道:「咱兒出手攻擊,永瀾少爺會用太極散手應對,給各位做個示範。」

  「等等!」嬌聲響亮,姚嬌嬌不甘受冷落,硬是湊到前頭,美眸直勾勾瞅著那張殘容。「光是看,我、我看不明白,若要示範,你乾脆拿我頂替,順道教我。」

  年永瀾雙目微瞇,驀地,心口湧出些許灼怒。

  她定要攪和,攪得他頭暈目眩,一切都亂了套,這才甘心嗎?

  當日在西北湖,他是神志不清了,才一古腦兒將那些事說出,帶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惡意,衝著她,也衝著自己,滿心以為能擰碎展現在那張小臉上教人窒息的、心悸的、煩躁的風采,教她厭惡著、鄙視著,而他,便也能毅然決然把這惱人的姑娘拋諸腦後。

  可這一步下去,他渾身泥濘,竟越陷越深。

  試圖壓抑,結果是慘不忍睹,那些現實裡不敢深觸的,在夢中找到出口,便肆無忌憚了。

  於是,他夢見她,不斷地夢見她,夢中百般情境,她容顏一如春花,時而笑、時而瞋、時而惱、時而悲……她眼眶通紅,罵他是醜八怪、沒人愛……卻又流著兩行淚,說她不想將他出讓,不允許別的姑娘對他以身相許,因為她是真喜愛他……她是真喜愛他……

  這一幕幕的夢已攪得他心魂大亂。

  此時,他凝著臉末及出聲,守福已在旁跳得跟潑猴似的,直扯著嗓子--

  「妳想得美,要頂替咱兒,妳還差得遠咧!妳、妳妳招式懂得沒咱兒多,架式擺得沒咱兒好看,臨場反應又沒咱兒俐落靈巧,妳想同咱兒爭,老鼠洞都沒有……」

  「守福,你退下。」

  「……妳才來個把月,咱兒跟在永瀾少爺身邊都三年啦,妳算哪根蔥、哪根蒜啊?」守福雙手扠在腰上,胸一挺,嚷得正興頭上。

  「守福。」年永瀾沉聲又喚,命令意味陡濃,「退下。」

  「唔……」摸摸鼻子,小少年垮著臉,哀怨至極地拖著腳步退開。

  姚嬌嬌少不了得意地揚起下巴,在接觸到年永瀾目光的一剎那,心臟輕抽,臉頰發熱,他眸底的陰鬱和冷峻已確實傳達心緒,她不禁悄悄歎氣,知道他教她給惹惱了。

  不怕。

  反正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她賭氣的壞毛病又犯了也行,寧願他氣她、惱她、怨她,也不要他冷淡著一張臉,將她推得遠遠的,不理不睬。

  察覺氣氛不太對,孫婆婆扯了扯姚嬌嬌的衣角,笑著打圓場--

  「哎呀,妳這丫頭真是的,人家守福是永瀾師傅一手調軟出來的,妳湊啥熱鬧?別爭、別爭--」

  姚嬌嬌頭一甩,發倔了。「我也是他一手調數的,怎可厚此薄彼?」

  在旁的眾家鄉親忍不住翻白眼,有的拍額,有的搖頭大歎,更有幾個想上前把她架到一旁了事。有眼睛的人都瞧見啦,今天永瀾師傅詭怪得很,頭上似乎頂著一把無名火,她還不懂安分?

  「妳說得沒錯,怎可厚此薄彼,今日便請姚姑娘試練。」年永瀾做了個簡單手勢,眾人隨即騰出空間。

  以往每試新招,大夥兒肯定是瞪大眼睛,興奮無比,可今兒個有些變質,人人惴惴不安。

  距他約三步之遙,姚嬌嬌挺立著,雪白衣衫搭著繡花坎肩,紅巾腰帶尚留半截隨風飄揚,芙頰融融,嬌俏可愛,她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全沒將他的冷漠放在心上。

  「我真打啦,你可小心了。」說著,她掄拳揮去,是以前姚家一位護院教她八拳法。

  那圓潤的小拳頭打算中宮直取,離他前襟尚差三吋,年永瀾身微側,左手忽地按住她的腕往前一扯,教她平衡頓失--

  「第十九式,右打虎。」他右足隨勢提起,拐帶她左邊腳跟,右筆直擊她左腋,跟著左手一放,姚嬌嬌飛了出去。

  「哇啊--」伴隨驚呼,她往後咚咚咚連滾三個跟頭才歇勢,被他擊中之處不挺疼,卻又熱又麻,跌得著實狼狽。

  唔,瞧來他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她不好過了。不怕、不怕,比誰硬脾氣,她姚嬌嬌還沒輸過。

  吁出口氣,她七手八腳爬了起來,見大夥兒的目光全在她身上,連守福也瞠目結舌,她紅著臉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硬是走回年永瀾面前。

  「再來!」她嬌喝一聲,雙手成爪,亦是跟著姚家一位武師學的五禽拳。

  見她撲來,年永瀾瞬間反應,雙袖格擋她的兩爪同時分開,右足提起,腰腿微沉,足心忽地蹬中她的肚腹。

  「哇啊--」驚呼中,又是咚咚咚三個跟頭。

  跟著,她伏在地上動也沒動,因他腿上的綿勁似乎滲進肚腹,熱得難受。

  「姚……姚……妳還好吧?」不知誰在問她。

  「呼--好、好得很。」她咬牙嚷了聲,硬是提氣撐起身子,拍掉小臉和衣衫上的塵灰,將幾縷散發塞在耳後,拖著腳步又站到年永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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