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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劉師傅特地做的紅燒蹄膀,師姐哪有不喜愛的道理?」身旁的秦軒像是隨口說道,實則在重複七師弟的話給她聽。他挾了塊蹄膀給她,向她微微一笑。

  她報以一笑,心情又尷尬又沮喪……就是止不住動作的僵硬,揮不去籠罩全身的不自在。

  七師弟看著他倆,好生奇怪,這幾日,雲深師姐反常的寡言,一向不大發表意見的秦師兄卻恰好相反,忽然多話起來。

  「雲深侄女喜歡就多吃些。」坐在上首的季明峰慈祥地看著她。

  觸及他的目光,她不覺有些無措,不自在地垂首。「多謝師伯。」

  秦涼早發現徒兒的異狀,有些擔憂。「雲深,妳怎麼了?」

  她抿抿唇,不會對師父撒謊,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師父,師姐這兩日有些不舒服。」替她開口的是秦軒。

  「既不舒服,便去歇息吧。我瞧妳食慾不太好,別勉強自個兒吃。」她豈會看不出兩個徒兒有所隱瞞?但他倆不想說,她也不多問。

  「雲深師姐,妳身子不舒服早些說啊!」季秀鴻神色關懷。「等會兒我便要陳伯請大夫來,妳先回房歇息吧。」

  「甭麻煩了,我……只是這幾日老睡不穩,精神不大好罷了。」紀雲深看向他,笑容不禁又有些僵硬。

  她告退後,秦軒埋頭扒了幾口飯,開口道:「我不大放心師姐……我去瞧瞧她。」也跟著告退出廳。

  秦涼望著他的背影,唇邊有絲笑意。

  是這兩個徒兒總算開竅了嗎?因此雲深才會這樣反常。

  果真如此,那可是喜事啊!

  第十一章

  離開廳堂,紀雲深信步走至後院,在一株桃樹旁坐下,氣悶地將頭埋在膝中。

  ……真厭惡這樣的自己。以前那個豁達爽朗的紀雲深呢?怎樣才能找回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不用抬頭也猜得到是誰。

  「師姐。」

  她動了一下,但沒抬首。唉,這麼狼狽的模樣,真不想讓他見到。

  感覺到他在自己身旁坐下,她依舊默不作聲。

  「……唉,你可以笑我。」良久,才一陣含糊的咕噥。

  「……」

  他是不是在偷笑?沒聽到聲息,她暗自猜測。突然一陣清脆耳熟的敲擊聲傳來,她愣了下,驀地抬頭,果然見他手持自己贈的波浪鼓輕旋著。

  他微笑,將波浪鼓遞給她。「有煩惱時只需取出來玩,心情便會好上許多……師姐,這是妳說的。」

  她怔怔接過。他……是在逗她開心嗎?

  輕轉手腕,輕快的旋律奏起,她閉目聆聽,玩了一會兒,忽然掩嘴輕笑起來。

  心裡感覺好過多了。不是因為波浪鼓,而是因為--他。

  這幾日她精神恍惚,全倚賴他在自己身旁關照,才不致讓人起疑。笑瞅著他,她心中滿是感動。

  「師姐,我喜歡看妳笑的模樣。」

  她心猛跳了下,為他這句話。「傻子,我不是成日都在笑。」

  「……這幾日沒有。」

  「師弟,你記得當初我跟你說到自己身世時,口氣有多豁達吧?」她歎了口氣,自嘲一笑。「結果我根本沒自己說的那麼灑脫……多可笑!」

  他靜了一下。「我只記得妳說不想得知自己身世,並沒說無意問得知後會毫不在意。」

  他喜歡她的笑容,但不是這種笑。他皺眉,忍著想抹去那笑容的衝動。

  「但我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她怔怔出神。「可現在,只要一想到師伯和師兄是……我便無法坦然面對他們。」

  那日她在祠堂隱約聽出個大概,似是她母親與師伯兩情相悅,但師伯已有婚配,最後她母親不顧一切使計懷了她,卻難產而亡,臨終前將她托給師父,師伯還是事後才得知的……她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人?能為情如此執著。

  她輕輕歎息一聲。幸好這幾日菁妹不在,否則她極愛跟著自己,她實不知如何應對才是。

  「……師姐,妳知道師父愛扮男裝的事兒吧?」他忽然發問。

  她愣了下。「知道啊,師父總在下山時扮作男裝,說是辦事比較方便。」

  他輕咳一聲,隔了片刻,才又道:「師父當初收我為徒時……便是做著男裝打扮。」頓了頓,臉色微紅。「我直到十三歲……才曉得師父是女子。」

  她第一次聽說此事,瞠目望著他,有些不可思議。

  「那陣子,我面對師父時總萬分不自在。隔了幾日,早晨練劍,師父忽然換上女裝,如往常般在我面前示範劍招。我那時根本無法聚精會神,師父看出來,以劍鞘敲敲我腦袋,問我:『傻小子,認不認我這女師父?』」

  她想像那畫面,不禁輕笑出聲來,那的確像師父會做的事。

  見她笑,他面色又紅了幾分,卻仍繼續道:「隔日,師父換回男裝,對我的態度無異,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後來我才慢慢明白,是男是女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師父。有這點認知就夠了。」

  她心一緊,頓時瞭解他說這番話的目的何在。

  她曾說過,無論她的身世如何,她心中唯一敬愛的是師父,不會再有別人--那並非誑語,對師伯,她有的是敬重,但不是親情--即使他是自己生父亦如此。

  先前由於措手不及,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面對師伯等人,如今……她想明白了。這世上她視為親人的,向來只有師父……和師弟。

  望著秦軒,她唇邊浮現久違的燦爛笑容。

  她希望保護他,卻是他保護了自己。

  她希望他快樂,卻是他在逗自己開心。

  從何時開始,變成如此?他們站在對等的地位,平視對方,沒有哪一方較弱小無助。一切似乎再自然不過,用不著刻意推波助瀾。

  便如一罈陳年老酒,在無人發覺時悄悄醞釀,直到開封那一刻,撲鼻酒香才令人驚覺;恰似那攀上心頭的情絲,逐日綿密,如今緊緊纏繞,難分難捨。

  而她,這才大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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