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但無語。她已嫁作他人婦,兒女成群了吧?
「欸,」該怎麼說?二喬不禁微傾偏了臉,垂下眼眸。「很好。公婆待我極為疼愛,丈夫體貼溫柔,一雙兒女又十分懂事貼心。我再無所求了。」
轟隆一聲響,眼前但見黑暗一片。她果然……果然……他在暗暗期盼什麼?
仍然還是笑了。她有了好的歸宿、美滿的生活,他該替她慶幸。他給她的,還是只能一個沉靜的笑容。
「那就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目光卻還是無法離開她,依依尋覓昔時那雙清亮的眼眸。
但她迴避著。是吧,放心了?她嫁了人,他便放心了;那麼,她還在悸動什麼?一顆心還在不安忐忑地顫跳什麼?他這般對她笑著,設若他知道她無法生育,他也會看她不起吧?無所出的女人,根本不是完整的女人,莫說丈夫要唾棄,禮法也不會容得吧?
「光──呃,你……這些年……」她開口想問,卻又能問什麼?物是人卻已非,他還會像從前那般,認真地聽她傾說、給予她回答嗎?
她抬起眼,改口道:「我出來太久了,時候也不早了,呃,我……我該……」卻說不下去。
光藏會意,點了點頭。
定定再看她一眼,那眼眸中有他的記掛、他們的從前。她最後再望他一眼,眼痕深處有說不出的眷戀,相對又無言。
胡笳聲又響,「僧伽」曲卻早已斷,心頭千萬事,無法付託,無法予訴了。
「保重。」他低低地,低低地,道珍重。
市集聲嘩嘩,像似錢塘那海潮,頃刻便將他們覆沒。他看著她走遠,她忍住不回頭,很快的,散分在兩頭。
☆ ☆ ☆
「覺行師兄呢?」回到本寧新寺,光藏攔住知客的小沙彌。
「住持師父在廂院,一會兒就出來!」小沙彌忙著招呼信眾,裡外穿梭,說個話都急匆匆。
覺行正巧出來,一身黃袈裟,像德高望重的高僧。
「師兄。」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此地了,他該回他該回去的地方。向覺行稟明後,他打算離開。
「是你啊,光藏。」覺行點個頭,一邊對慕名而來的信眾合手施禮。
「覺行師父!」信眾簇擁著覺行,無不希望見覺行一面,聽他說法。
「光藏?」光藏節節後退,圍簇覺行的信眾中,忽然有人掉頭朝他走近,噙著笑站在他面前。
光藏定看那人一眼。「薛……素雲姑娘?」
「你還記得我呀!」薛素雲又笑起來。「我還當我認錯了人呢,沒想到會在此處見著你。」
「這倒是,冥冥中自有定數,都歸一個緣字。」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光藏,怎麼會在這裡?」
「月前。」光藏道:「替淨澄師父送信給覺行師兄才到長安城。覺行師兄一向有大志向,為我佛修寺弘法,相較起來,我真應感到慚愧。」
「他是他,你是你,比較不得的。」
光藏微微一笑,問候道:「多年不見,妳一切安好?」
薛素雲扼要說明自己這些年的境況。反問:「當年你怎麼一聲不響突然離開了?見過二喬了嗎?聽說過她的情況嗎?」
探問連連,光藏彷彿永遠雍容沉靜的表情略微黯淡,隨即浮起平靜的笑,遮去那幽暗,輕描淡寫那驚心的相逢。
「嗯,方才在市集巧遇。她……二喬姑娘她看起來氣色不錯,生活和睦平順。她能有個好歸宿,一雙兒女又與她貼心,我也替她感到──」
「兒女?」薛素雲打岔,蹙起眉。「誰對你說的?二喬嗎?」
「有什麼不對嗎?」光藏不解。
瞪著滿佈在那清俊臉上的迷惑,薛素雲不禁歎口大氣。該替她隱瞞呢?還是該替她說出她的心?
「唉!原來你什麼都不曉得。二喬也真是,為何要對你撒謊。」她覺得,還是該讓光藏知道。一五一十說道:「她跟你說的那些,都是騙人的。她在夫家的處境,其實一點都不好。門戶相差懸殊,她公婆原就不中意她,但據說她丈夫對她一見傾心,不顧父母反對而娶了她。只是,因色而起的恩愛怎麼會持久,加上二喬遲遲未生下一兒半女,不僅不討公婆歡心,連丈夫也漸漸對她冷落,她其實是有苦難言。」
怎麼會如此?光藏踉蹌退一步,總是從容的眉目扭曲起來,向來無波的眼神也動搖激盪,微微地抖顫。
「可是……可她……」懊悔噎滿了喉。為二喬心疼、不捨。「為什麼……她……她……」
「你當真不懂二喬的心意嗎?光藏。」薛素雲又是一歎。「崔府在興化裡東南,你過去一問便知。」
「我……」光藏又踉蹌退一步,忽然抓住一旁一名小沙彌急道:「玄遠,你跟覺行師兄說一聲,我有事出寺一下,去去就回來!」
「你要去哪裡?光藏師父──」小沙彌喊道:「坊門很快就要關了,你如果出坊,會回不了寺的!」
光藏卻已聽不見,去得遠了。小沙彌張大嘴巴,看傻了。薛素雲亦有些意外。總是一臉雍容沉靜,彷彿永遠不會驚訝慌張的光藏,竟會如此匆亂動搖──
分明有情的兩個人,一個卻在霧中迷,一個偏在暗裡尋。怎生才好?怎生才好?
☆ ☆ ☆
「少爺,這樣不好吧!如果被人瞧見了,那就糟了……」書房,研著墨的春荷,對崔從誡在她腰肢上游移的手,不安地扭捏著,口氣透著一點忐忑。
「不會的,妳不必擔心,沒有人會到這裡來。來,過來──」崔從誡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抱到大腿上。
「哎呀!」春荷吃笑一聲,白嫩豐腴的膀子勾住崔從誡的脖子。
崔從誡將臉埋在她豐滿的胸口,深深吸口氣,口齒不清地呢喃道:
「唔……好香……還是妳最好了,春荷,溫柔又可人……」
「少爺,別這樣!」春荷扭動身體抗拒著,並不是很認真。
「妳放心,不會被人瞧見的。」崔從誡狎暱笑著,湊臉過去,吃了她一口胭脂。「唔,好香,妳的胭脂果然是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