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營火晚會在左慕塘充滿西部原野牧場的口琴聲中譜下終曲,一盞盞油燈在小涯與祖兒一一巡視孩子們上床後,才逐漸在森林中隱翳下來。
趁著還有皎潔月光的燦明,祖兒握著一支快吃光電池壽命的小手電筒,和兩件浸透汗水的內衣,悄悄地來到湖邊,用脖子夾著光源,趕快趁著大伙熟睡之際,將這種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的衣飾洗滌一下,誰知道要是給這群小鬼看見了,又要考她什麼「腦筋急轉彎」,她才吃不消呢!
接近午夜的湖畔,有著一層蕭瑟的淒美,松林沙沙地在夜風穿梭下而奏起屬於森林的樂章,染上靛藍星布的天際,偶有流星天外飛來一筆的生花之巧,張羅著這塊營區的色彩感,湖面如被熨燙過般滑柔,就算有惡作劇的水蜘蛛恣意破壞,但經過水精靈的自行修補,始終未撩起湖面的浮躁。
祖兒欷吁地在空氣中低喃,她想她是來對了,大自然可不像男人一樣痛蝕她的心,擊潰她的愛,更不會以殘毒的字眼將她堵死在牆角,她早該擺脫與敵人共枕的噩夢,不再把心隨意讓男人糟蹋棄屣。
「平老師!」肩膀被猛地一拍,祖兒魂魄散了一地,手中那件蕾絲的小可愛撲通一聲掉進湖水中。
她倚在滑濕的苔石上,怔怔望著眼前這位黑夜訪客。
「是我,左慕塘,你臉色看起來怎麼那麼蒼白?」一座日光照明燈舉至額邊才讓祖兒一窺來人面貌。
「這種幽默不好笑!」她氣得將滑進水裡的右腳抬起,臉上突增夜叉的猙獰。「太過分了,你不知道這樣做會嚇死人的嗎?」
「我以為你和我心靈上有默契!」左慕塘大而化之的一語帶過,沒將祖兒的大驚小怪擱在心底。
「鬼才跟你有心靈默契!」這種男人最要不得,做錯了事還厚顏無恥地找藉口搪塞,她一面撿起衣物一面道:「小涯說得沒錯,你是夠滑頭了!」她站了起來,發覺臉盆裡的東西怎麼少了,四處張望之下,才發覺被他一嚇而脫手的小內衣已越漂越遠。
「怎麼了?貼身寶貝不見了?」慕塘暗笑她的難以啟齒,但另一方面也已脫去鞋襪,上衣T恤一剝,逕往冰冷的湖水跳去。
「喂!你不怕冷死啊!」儘管祖兒在岸邊跺腳叫喊著,慕塘仍像條矯健的旗魚,破水而前進。
幽幽深深的邃綠湖水,在左慕塘壯碩的同體劃舞下,出現的波紋竟也柔順得如女妖之發,水紋的迤邐之姿將左慕塘的泳影拱出一幅油畫般的美景,如同森林中吹笛的美少年獨自在月光下撥水戲魚。
待最後一波水花在岸邊逐漸靜寂宓穆之後,慕塘的手中已多了件白色的布料。
「別急,該是你的准跑不掉!」他捏著衣帶處,怕不小心褻瀆了女性的私密。
祖兒沒好氣地將之抓回懷中,她偷瞄地看向左慕塘,水滴凝成晶露般攀附在他咖啡色的膚質上,健康壯美的古埃及勇士身材,足以扼殺異性的靈魂之窗,她幸好及時驚覺自己失了態,忙把理智灌入腦波。
「我們算扯平了。」慕塘抖了抖身子,重新將T恤套上,涼涼的夜風將他的頭髮吹出波浪般的層次,瀟灑又墨亮。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還出來嚇人?」祖兒開始質詢他的過失。
「嚇人?我能嚇誰?」他義正辭嚴的說:「我是這露營區的巡守員,全營的安全防護就靠我一個人,每晚就寢前我還得例行性的巡區一遍,你說,對這種盡忠職守的好青年,你忍心批評嗎?」
第1章(2)
這麼說來,是自己作賊喊抓賊嘍!
「照你這麼說,是我違反營規了?」她一副任煎任煮的樣子。
「念你是初犯,又是老師的身份,記警告一支以示懲戒。」他口氣如訓導主任,恩威並濟。
說來說去,他反倒以客為主,一點良心譴責都沒了嗎?有時想想,男人到哪兒都一個樣,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
「喂!打哪來的,怎會想到來這種沒有文明的偏遠山區?」慕塘為表友好,拿出紳士的風範打開話匣子。
「小涯事先都沒跟你提及我?」她驚愕地問。
慕塘抓起腳邊一顆鵝卵石把玩道:「你就跟政府搞國民外交一樣,要到哪國訪問,事先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而她的口風跟新聞局一樣緊,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漏半點風聲。」
祖兒嗤笑著說:「那是你自己品德操守惡劣到叫人不放心吧!」
慕塘有點發噱。「要是我道德規範真不及格的話,現在我會坐離你那麼遠?」
「說不定這是你的障眼法,想讓我對你失去戒心。」她回馬槍地反駁他一記。
「你認為我對你有意思?」慕塘大無謂地坦言不忌,口直心快的個性教城市來的祖兒有些無法應對。
她不準備對他這句無聊透頂的話下註解,挽起了臉盆直奔回小木屋。
「怎麼?這話題很尖銳嗎?」他倒退地與疾步向前的她說著。
她擠出面具般的笑容。「不尖銳,但是非常非常地沒營養。」
「你若不多告訴我一些你的資料,從明天起,我們分配在同一活動組別,怎麼帶動小朋友進行各項露營活動?」慕塘嚴肅沉穩的說辭,像頒布憲法般叫人信服。
「我跟你在同一組?」她停下來,如聞惡耗。
「彭老師沒告訴你嗎?明天我們要先帶三個高年級的小朋友去探勘野外宿營的地點,來回需要六天,這是為了先訓練高年級的小朋友野外求生技巧,好來幫我們分擔照顧低年級的工作。」兩人都已停下腳步,不過祖兒卻疑竇重重,彷彿陷入了妖魔的葫蘆瓶內,不知天南地北。
「你沒騙我?」她步步為營。
「騙你有獎品嗎?」
「你為何老愛耍嘴皮子,我真要對你的第一印象打折扣了。」祖兒原不瞭解小涯的用意,不過現在,她可領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