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已經枯萎的玫瑰花床被全部撤換掉,換上柔軟的小雛菊。
無暇一沾床,精力像是被剛才那場談話搾光,連晚安都來不及說,嘴中呢喃著不清楚的囈語就沉沉入睡去。
左岳覺得悶,在胸口有股揮之不去的忐忑,她太嗜睡了,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也是這樣一睡不起……
「該死!」他用力握緊拳頭,阻止自己天馬行空得胡思亂想。
待在跟無暇同樣的地方,他會緊張得不知道要怎麼呼吸,他必須出去喘口氣。
「我覺得她不對!」曹漁陽來到客廳陽台,看著左岳面對海灘的背影,她看見一個憂心男子的的怔忡。
海面上的粼粼水光送來晚風徐徐,左岳沒有回頭。
「你也看出來了?」
「這是不可解的現象,理論上根本說不過去。」她研究的是醫學,醫學是實驗理論並重的。
「我不管,她不能死!」
曹漁陽無語。
左岳無語。
放眼無垠的黑色天際,老天爺恐怕也是睡死了冥黑的夜過得緩慢,無暇花香繚繞的房間潛入了一道黑影。
「綠。」他喚醒恬睡中的精靈。
無暇揉眼,看清眼前的人。
「石頭,別玩了,我好睏。」她重新趴下,倦極的眸子眼看又要合上。
一身勁裝的石頭隱在茫茫的暗色裡,有說不出的詭祟美。他乾脆打橫把無暇抱起來,輕盈的身體想從窗外離開。
被搬動的無暇在他身下掙扎,「石頭,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滿頭卷髮遮著她的臉,胃被石頭鋼鐵般的力道緊箍著,很不舒服。
「回時間廊。」
拜託!不要像毛毛蟲動來動去,石頭用另只手拍了下無暇不規矩的臀部,「我不回去!」她尖叫。
「早知道你的合作態度這麼差,應該一刀劈昏你才對廠他後悔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我不要離開這裡。」無暇用力撥開礙事的頭髮,對著他吼。
「狗咬呂洞賓,你想把閒雜人等都引來啊!」不識好人心,他費盡心思可是為了她耶。
「石頭,我不想走,讓我留下來。」她白淨清明的眸子出現懇求。
「就算會死?」
無暇顫了下,勇敢得對上石頭湛然無波的瞳孔。
「我一分鐘都不想離開他,就算……會死。」
「我不明白。」他真的不能明白。
「不要緊,你是石頭嘛!」他的的確確是塊石頭。石頭無情無慾,哪懂人間的情愛糾葛。
「我不答應。」就因為他是石塊,不懂變通是能被諒解的。
「我也不答應!」聞風而來的左岳看見石頭挾持著無暇,不顧一切得衝上前揮拳相向。
他的目的只為救人。
「你打不過我的!」石頭飄忽的身影直直往後退,輕盈得跟紙人——樣。
「明知不可為我也要試,綠不能讓你帶走!」
左岳的拳也不輕,每一分力道只對準石頭,可是也因為要避開無暇,有時候就難免絆手絆腳,沒法盡情揮灑實力。
「不要再過來了,人,我要帶走羅!」石頭躍上窗台,以芭蕾的美姿獨腳站著,他的平衡感好得驚人。
「左岳!」
「綠!」兩人同時大叫。
石頭在同瞬間反身躍下,左岳也不慢,他毫不遲疑得跟上,拚命得從石頭手中搶下了無暇。
異色滑過石頭的臉,他看著驀然騰空的胳臂,對左岳的拚命演出露出些微的在意了。
三個人在牛空中翻了幾滾,左岳為了不傷及無暇,落地的時候以背著地,幸好屋外就是柔軟的沙子,要不然可完蛋大吉了。
「左岳!」無暇立刻捧住他的臉,生怕他有什麼萬一的。
「不要緊!」他先甩掉滿天星斗。
「真的?」
「你吼得我耳聾!」他又不是無敵的,這一摔下來,總要給他點時間讓痛楚過去,她這樣吼他,只會讓他死得更快。
「你有沒有哪裡痛,不舒服的?」不是每個人都跟石頭有身高來高去的功夫,再說,他是則古老的靈魂,怎麼摔都死不了,從窗外跳下完全是為了試煉左岳。
「你呢?他有沒有傷到你?」看到她完好,他的心才落地。
「他不會讓我受傷的。」看著站在遠方的石頭,無暇對他缺德帶冒險的行為搖頭。「他認為讓我離開充滿空氣污染的地方對我比較好,他是一片好意。」
左岳想起時間廊那塵埃不染的仙境和無暇特殊的身份體質。
「要是時間廊的空氣環境能讓你恢復健康……」這是怎樣的天人交戰的矛盾,他捨不得她。
「不要!」無暇斷然拒絕。
這一分開,她也許可以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可是,沒有了左岳的生活,她不敢想像啊!她寧可讓情毒腐蝕她的身體,也不要孤單地活著。
「真受不了你們,我不管了!」石頭盯著地上相偎的男女,放棄管閒事。
「石頭,對不起!」無暇看著他消失處低語。
第八章
天使島的雨季來臨了,蔚藍的天空變成哭泣的臉,雨紗迷迷濛濛地遮住整座島的原來面目,明媚的風光不再。
無暇從來不知道下雨也能這麼好看,隔著雨泣的屋外,一張舒適的大籐椅塞滿五顏六色的椅墊,一杯冰鎮的綠抹茶,膝下放著掀開的雜誌,無暇安穩得被安置著。
「敬,亂七八糟的這一切!」對著灰色的天。無暇對他舉杯。
這種老太婆的生活模式不是人過的,會乖乖坐著,是為了不辜負左岳的好意,畢竟他已經很努力讓她覺得舒適。
不可諱言,她也發現自己身體出現的警訊了,其實,她一開始就有感覺,畢竟,身體是她自己的,誰能比她明白自己多呢。
譬如,從好幾天前就發現的白頭髮,除了發育越來越成熟的身體以外,還在進化著什麼她不知道也猜不著的?
當然,她不會讓左岳看見不該看見的白頭髮,每天,總是在浴室裡拔光才出來。
「呱。」
雨中,衝進來好幾天沒消息的小黑。
它一進來就甩了一地板的水珠抱怨:「什麼鬼天氣,也不替我們這種長途飛行的鳥多設想一下,害我漂亮的羽毛都失去光澤了,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