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妳而言,有多重要?」他重複。
她忍不住回首,他冷冷的眼睛看著她。
有多重要?明知他指的應該是鐲子,在她聽來,卻覺得根本像是在問……他。
慌張別開視線,她微低首勻息,卻只是更焦慮。
「跟……跟這孩子一樣,若是誰想拿走它,我會拼了命地搶回來。拼了命。」所以,她如此重視的東西,給了他,就也代表,他對她來說是那麼樣地……
心口像是被風刮過,顫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妳想幫他?」他直接問。
「我……我沒有能力。」倘若典當物不討回,宗改無法交代,男孩或許也會被韓府送官,屆時她可能只是害了人。這一定也不是用銀兩就可以解決的事,不管怎麼做,總之目的只是要他們為難而已。「為什麼要這麼過份……」想著想著,她也氣了。
宗政到底是哪裡招惹到那位年輕表弟了?是他白白的臉太嚇人,是他說話缺少情緒起伏,還是因為他沒有表現過兄長疼愛弟弟的模樣?
「妳並非沒有能力。」他忽說。移動步伐,帶著她往馬車的方向走。
「等、等等!」太突然了!
被拉住手,她著急跟上,轉眸看向被徹底忽略的宗政曉和男孩。後者眼睛始終瞪得大大的。
「啊!公子,不要忘記我啊……」少年可憐兮兮地抬起手臂呼救。
「宗政,他沒有聽話待在馬車上是不乖,但你不睬他,那、那回程就沒人駕馬車了。」孫望歡勉強擠出一個理由。
宗政明只是對她道:
「妳可以寫字。」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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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
一跨入自己書房的門,不預期望見裡頭坐著個人,韓念惜倒抽一口涼氣,後退半步,還意外踩到范師傅的鞋。
「主子,小心。」
范師傅伸出手扶住他,卻馬上被甩開。
韓念惜面色鐵青,直瞪著那不請自來的宗政明。
可恨!到底是誰沒經他允許讓屍臉人進來的?不管再看到這傢伙幾次,他都會以為自己活見鬼。
「拜託你快躺回棺材裡去,不要隨便出來擾人安寧。」咬牙切齒。
他絕不承認這個屍臉人是自己親戚!憶起前兩天夜裡想去上個茅房,誰料竟意外擦肩遇見,不小心被嚇到,他花好大力氣才忍住沒在屍臉人面前出醜大叫。
那麼可怕的長相,還半夜在他的府裡到處亂走,想到就恨。就算用盡方法,他也要斷絕他們之間的義親關係。
宗政明端正坐在椅上,沒有理會他的諷言嗤語,只是伸手入袖,拿出一紙箋。
「做什麼?」韓念惜哼一聲,繞過他的位置,走近自己桌旁坐下。
「這是當契。」宗政明站起身,將紙箋置於他的桌面上。
「當契?」韓念惜一時沒有聯想,僅不悅地皺眉。「怎麼?你還真不會做生意,所以來請教我啊?告訴你,我真的很忙啊,就連府裡前陣子給地震震壞的屋頂都尚未找人修繕,這邊還有很多帳等著看,你笨拙不懂看帳的話,不如拿把梯子去修房頂吧?我也不是那麼--」他一長串貶視囉嗦不停,攤開紙箋一瞧,先是愣住,隨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對方擁有當契,表明要將典當物贖回。」宗政明冷淡道。
「什--」韓念惜瞠住雙目。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只髮簪--那個典當物的當契,早已讓他叫人撕毀,是他親眼目睹,就在他面前發生的事!
這當契,肯定是假!
他勾起嘴角冷靜露出笑,仔仔細細地審閱手裡東西。當初爹將三間舅爺的當鋪給范師傅掌管,他心裡就有所盤算,在爹過世後,他便將夥計全都換為自己的人,如今范師傅名義上是朝奉,實際上那三個夥計都是聽他話、替他辦事的,他不會不認得字跡!
細察一遍又一遍,他的表情卻愈來愈難看。
那字,與其說無法確定是真,倒不如講看不出哪裡為假。
怎麼會?怎麼會!他捏緊拳頭。
就算筆跡可以仿造得讓人混淆,他經手的印信總不會隨便讓人刻去--在看到紙上方正的硃砂章印,他用力拍桌站起!
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暈眩,腳下忽地虛脫乏力,眼見要坐倒,又是給後頭的范師傅扶住。這回,他倒是沒有甩開了。
較平常微冷的體溫讓人無法釋懷,范師傅擔心道:
「主子,您最近身子似是微恙,要不要……」
「啊啊,原來如此……」韓念惜打斷道。撫額笑了笑,掌心一片汗濕,他沒在意,僅回頭陰狠地瞪住范師傅。「不就是有個內鬼嘛……我那麼驚訝做什麼呢?」不僅進入書房不會引人疑竇,還知道印信擺放的位置,除去他自己,還有誰呢?
比起當契的事,更教他感覺火冒三丈無法接受的,是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竟然胳臂往外彎!
尤其,這個人,還是他以為永遠也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范師傅聞言,渾身一震,沒有開口。
「當契在此,銀貨皆已成交。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宗政明冷漠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是被搶,不是嗎?」韓念惜扶住桌面,自己站直。要把事情鬧大,要告官,他可是有很多辦法。
「不是。我只是東西掉了,剛好被撿去。」宗政明平聲道。
這就表示,從現在開始,他都會這麼說。
看著高瘦的身影推開門,韓念惜心裡一股忿怒徹底爆發!
「可惡!」將桌面書本揮臂掃到地下,望見范師傅屈膝撿拾,他更是抓起案頭硯台發狠朝他砸落!
堅硬的黑石正中范師傅肩膀,他悶哼一聲,卻不曾舉首。
「去死!全都去死好了!」韓念惜勃然大怒,雙腳又是一陣虛軟,踉蹌坐倒回椅上。
宗政明緩步走出書房,背後傳來那詛咒般的咆哮,他的眼底詭奇地閃了閃。
回到客房之處,有人已經在那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