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今生不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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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宗政明抱在懷裡。覺得這些衣物軟綿綿的……和他穿的有點不同。

  「你趕快換吧!我就在外面。」孫望歡立刻出去關上門。

  背抵木門,她隨即想到,自己為何要等他?老是這樣,雖然她才是小姐,卻好像反而被他牽著走了。

  忽有一名青年的身影由長廊走過,晃進她的視線,她一愣,不自覺地小跑步上前,期待地輕喊:

  「哥……」她好久,好久好久沒見過哥哥了。

  在還有好幾步的距離,青年卻先啟唇了:

  「別接近我。」他頭也沒回,背對著自己親妹妹,口氣冷漠。

  「……咦?」她沒聽分明。

  「過陣子要科舉了,妳別把不吉利的晦氣帶到我身上。」青年足下未停,只是一徑地往前走。「今天辦喜事,妳不准去大廳。」

  「啊……」雖然好像還是沒聽明白,但她卻緩緩地站住了。

  看著兄長的背影很快走遠,她呆楞良久。前頭放起鞭炮,劈哩啪啦地作響,她才彷彿清醒過來,低微垂首,靜靜地走回自己的房。

  裡頭,宗政明抱著她的衣裳,沒換也沒動。

  她像是沒睇見他,踱至旁邊木櫃,從屜層裡翻出一個包得很仔細的錦布,然後走到桌旁坐下。

  拉開繫繩打的結,打開布包,裡面放有三枝筆。

  慢慢地磨起墨,她抄起平日用來練習筆法的經書。

  她最喜歡書寫了。因為可以使用爹留給她的筆。握著筆桿時,心裡總是很安定,能夠摒除所有雜念,能夠……不去理會外在的一切。

  外面,儘是恭喜之聲。她拼了命地埋首抄寫,宗政明始終佇立在一旁。

  天色黑了,鬧烘烘的府邸也逐漸安靜下來,她終於再也看忽清楚經文和字跡,而把筆放下了。

  手在抖,彎曲的關節幾乎伸不直。她莫名地笑了一笑,轉眸往旁邊看去--

  「哇!」她嚇得呆傻住,一臉錯愕。

  宗政明仍是站在那裡,簡直像根柱子。窗外銀亮的月光灑落在他的側面,看來更慘白了。

  「你……你在做什麼?」撫著自己胸口,她心驚膽跳。三更半夜,她險些要喊阿彌陀佛了。

  微微瞇眼,發現他懷裡抱著她的外袍,那還好,糟的是,她的一些貼身小衣也給混在一起。

  她的臉紅透了。

  他漠然道:「小姐在這裡,所以我在。」

  可惡,他講話老是這樣沒有感情又不懂含蓄!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他們有曖昧吧。是因為她以前對他胡說「隨從」就是一生都要跟隨和服從,所以他才開始像個影子黏著她嗎?

  孫望歡快步上前,把自己那些閨房內的秘密搶下,丟在一旁。這樣面對面地站著,她忽然發現他好像長高了不少。

  不甘心地瞪著他,總覺得有點生氣啊。

  「哼,話說得真好聽,還不是因為我們養你,你才待著的。」雖然知道自己的話傷人,但她就是忍不住遷怒。

  「……我可以不吃飯。」他冷道。

  聞言,孫望歡心裡微訝。不是因為他如此說的理由,而是只要他開口就肯定會做到。他在她身旁已久,雖然幾乎沒看過他表現出什麼明顯的喜怒哀樂,但她多少瞭解他的性子,當真承諾不吃,那就是撬開他的嘴他都不會吞下一粒米。

  「你……你在說什麼?你腦袋養著一頭笨豬,吃的才多了!」隨著年歲成長,他頭殼裡的豬也越發地大了是吧?她心裡對他更有氣了。

  「……或者,換我養妳。」

  她真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語塞,睜大眼睛盯著他。

  「養……養我?」真是……嚇人啊。

  「是。」他不覺有哪裡不對,回視她看來相當驚訝的臉龐。

  「你不要亂說話了,好不好?」聲音忍不住上揚,她舔舔嘴,還是有點發怒地道:「你這副尊容,賣棺材的都不敢用。你以為自己有多少能力?養我,我可不是雞或鴨啊!你快點回去睡覺啦。」

  被臭罵拒絕,宗政明卻看不出有任何羞惱的樣子。只是瞥她一眼,隨即轉身走到門邊,尚未伸手推門,卻聽房頂傳來「喀喀」的聲音。

  「是什麼?」孫望歡忙抬頭,剛剛趕他,現又沒出息地捱著他。

  他的肩膀寬了,身上也好像有一種……不臭不香,不知道是什麼的味。

  她抬眼,他的視線也落在她臉上,四目相對,她一呆,像被抓到虧心事般地微微拉開距離。

  「妳在害怕?」他瞅住她。

  「我哪--」頭頂上再度傳來的怪聲打斷她的說話,她不嘴硬,立刻承認道:「一些些……只一些些怕。」鄭重表示。

  宗政明沒有遲疑,開門大步走出去。

  「喂,你別忘,你要跟隨我,服從我啊!」她低喊。

  他昂首往上察看聲源。屋簷底下,卡著一隻被吹歪的大紅燈籠,風一起,便會在角落作出聲響。

  「是……什麼啊?」孫望歡瞧他一直盯著上面,戰兢地走近他身旁,躲到他高瘦的背後,拿他當盾擋著,然後順勢看過去--「……原來是燈籠啊。」

  他偏過頭。問:

  「妳以為是鬼?」

  「鬼?」她噘起嘴,一臉奇怪。「我以為是鳥啊。我前兩天看了一本書,裡頭有一種大鳥,專門在夜晚出沒,吃人眼珠的。」

  「……妳不怕鬼?」他的眸,比夜還黑,冰清專注,凝視著她。

  「怕鬼……我怕啊。不過,老是被你嚇,還有什麼好伯?」她隨口說。

  聞言,他的眼神,卻在一瞬間變得瑰異。

  她沒發現,越過他就要進房,他卻突然開口道:

  「妳說,歡喜時會笑。妳明明不歡喜,為什麼卻笑了?」

  她跨出的步勢頓住,瞠目盯著自己鞋面。

  「哪、哪有為什麼?我想笑就笑了!」抬腳憑空踢了踢。

  「小姐,傷心也會笑?」他面無表情,聲調極平。

  「你……你啊……」深深勻息,反覆再反覆。聲音卻還是抖了。「你……你……你真的很煩!」她霍地跑進房,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枝筆。「你這麼吃飽沒事做愛問東問西,乾脆幫我守門好了。我怕被鳥吃掉眼珠子,你就給我站在這裡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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