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運氣比我好,你遇上好男人。」
「林方文是好是壞,我還不知道。」
「他有沒有跟你上床?」
「沒有。」
「那就是好男人。」
迪之那樣說,暗示了她跟技師已經有關係。他們走在一起,才不過三個星期。
「你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不能做那件事。」她呼出一個煙圈。
我和光蕙默默無語。
「程韻,可以請我喝酒嗎?」迪之問我。
「當然可以!」
她叫了一杯白葡萄酒。
「我是不是很蠢?常常被男人騙倒。」
「你不是蠢,你只是太渴望得到安慰。」我說。
「我你你們需要男人。」迪之又叫了一杯白葡萄酒。
「不要再喝了!」我阻止她。
「我自己付錢!」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要喝,我陪你喝!」光蕙把迪之的葡萄酒乾了,奇怪,她為什麼陪迪之喝酒?
「我們去南丫島!」迪之說。
「現在去南丫島?去那兒幹什麼?」我說。
「去找鄧初發!」她看看腕表,「現在還有船。」
我們坐最後一班船往南丫島,來到鄧初發的石屋前面拍門。鄧初發看見我們三個,很是意外。
「鄧初發,我們來探你!」迪之倒在他懷中。
「她喝醉了。」我說。
鄧初髮帶我們進石屋,這間屋只有他一個人住,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
他拿了一塊熱毛巾替迪之敷臉。
迪之雙手繞著鄧初發的脖子,溫柔地對他說:「我要到你的房間睡。」
鄧初發無奈,將她抱走,他們會再次走在一起嗎?
光蕙問我:「你最恨哪一個人?」
「暫時沒有。」
「我有!我最恨老文康。他騙我,我認識了孫維棟,才知道什麼是愛情。老文康是無恥的騙子,我要打電話罵他!」
老文康接電話。
「喂,老文康在嗎?」光蕙問。
「我是沈光蕙,你這個絕子絕孫的臭王八,你什麼時候才去死?你這種人越早死越好。」
老文康大概嚇了一跳,立即掛線。我和光蕙倒在床上大笑。
「你不是說畢業後,他寄過一張卡給你嗎?」
「我騙你的,他沒有找我,我只是無法接受自己受騙,我曾經以為那是一段超凡脫俗的愛情。」光蕙悲哀地睡著。
小島上的夜,唯一的聲音,是草叢裡蛤蟆的叫聲。我很掛念我的男人,搖了一個電話給他。
「你在哪兒?我找不到你。」他焦急地說。
「我在南丫島,迪之喝醉了,我陪她來找鄧初發,光蕙也在這兒,她睡了。我要明天清早才可以回來。」
「我很掛念你。」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
「我們會不會有明天?」我問他。迪之的遭遇令我對男人很悲觀。
「夜了,睡吧。」他沒有回答我。
第二天清早,鄧初發買了早餐給我們,迪之仍睡在他的床上。
「你昨晚有沒有跟她--」我問鄧初發。
「我不是這種男人。」他說,「她已經不愛我了,雖然昨晚她肯定不會拒絕我,但我不想這樣做。」
迪之醒後,鄧初發送我們到碼頭,到了香港,林方文竟然在碼頭等我。他用行動證實我們的明天。
如果世上有很多種幸福,那是其中最動人的一種。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問他。
「你說今天早上會回來。」
「真是令人感動啊!」迪之取笑他。
光蕙也加入取笑他,跟迪之一唱一和:
「羨煞旁人啊!」
他們三個人還是頭一次見面。
迪之和光蕙離開,我跟林方文手牽手在中環散步。
「你昨天為什麼跟我說那句話?」我問他。
「哪句話?」
「我很掛念你。」我說。
他沉默,我突然覺得他的沉默很不尋常。
「是不是你昨夜想起另一個人,所以對我說很掛念我。」
他凝視我,我知道我的感覺是真的。我不瞭解男人,對愛情的認識也很膚淺,但我有戀人的感覺,不會錯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
我走在他身邊,默默無語。他在碼頭等我,是他內疚,不是我幸福。如果世上有很多種不幸,那是其中一種可笑的不幸。
林方文走到蘭桂坊,清晨的蘭桂坊跟晚上是另一個世界,斜路上賣早餐的店子坐滿了看日報的男女。他走到斜路盡處,那裡有一間酒吧,酒吧已經關門,他帶著我走上二樓,那兒可以看到對面大廈的一樓有一間畫廊。
畫廊裡,一個穿雪白色長袖睡袍的女子正在畫畫。那個女人看來有三十歲,一把長髮垂在胸前,蔓延到腰際,她長得很高、很瘦,有差不多五尺八寸,不施脂粉,有象牙白色的皮膚,一個大嘴巴,一個大鼻子,一雙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睛。五官湊合在一起,卻很漂亮,是那種很看不起人的漂亮。
「她是你昨夜思念的人?」我問林方文。
他沒有回答我。在那個出眾的女子面前,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她看來年紀比你大。」
「比我大好幾年。」
「你們分開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
「刻骨銘心?」我問他。
「什麼叫做刻骨銘心?」他反問我。
「已經分開一年,你仍然跑來這裡偷看她。」
就在那個時候,畫室裡出現了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長得很俊朗,看來才不過十八歲。他從後面抱著她,身體和她一起擺動。
「你們分開是因為他?」
「她跟這個男人只是來往了一個月。」
「噢!原來你常常來這裡偷看她。」跟我一起那段日子裡,他的心仍留在畫廊裡,我實在妒忌。
「她倒是很喜歡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啊!」
「她是一個很放蕩的女人。」他說。
「你們為什麼分開?」
他向著我苦笑:「我們互相傷害。」
我很妒恨,林方文與畫廊裡那個女子曾經互相傷害,創傷比愛刻骨銘心,所以他雖然離開她,卻一直沒有忘掉她,而我在他心中的位置,顯然比不上那個大嘴巴女人。
「你有沒有跟他做愛?」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