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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要找個情投意合又能互守終身的人並不容易呀!」舜潔歎口氣說。

  她想起英年早逝的丈夫,對有幾分像他的御浩,更是愛屋及烏的心理。

  御浩絕非一般奢華的世家子弟,需要的是能與他思想靈魂契合的賢內助,而不是一個金玉外表、內心空乏的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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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李蕾一直沒有回來,御浩到後院找人。

  育幼院的廁所和洗澡間是另外加蓋的,與主屋以一條長廊相接,李蕾正半蹲在其中一根柱子旁,手捂著肚子,臉上有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他關切地問。

  「走開!」她叫著,不要別人看到她的狼狽狀,尤其是他。

  「妳這樣子,我怎麼走開?妳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是綠豆湯嗎?但我喝了沒事呀!」他回想一路走來,鹹湯圓、冰淇淋,綠豆湯……果然是又甜又鹹,忽冷忽熱的,別人吃了不會有事,但嬌貴的李蕾就難講了。

  「別管我,走開!」她憤怒重複著。

  「我去拿藥,育幼院孩子那麼多,一定有準備。」他說完就不見了。

  李蕾一陣痙攣,忙又衝進廁所。

  御浩返回時,沒看到李蕾,便在原柱子旁耐心等待。

  沒多久她蒼白著臉出來,抬頭又是御浩,一把怒火旺升說:

  「不是叫你別管我嗎?我自己會好!」

  「喏,征露丸,我嬸嬸說這最有效的。」他遞過幾顆小丸和一杯水。

  她現在最想的是有一瓶香水,或花露水也可以,把周圍的臭氣噴灑掉,他難道沒聞到嗎?就非要讓她尷尬嗎?愈想愈氣,鬧著脾氣說:

  「我一向吃西藥,從不吃這種來歷不明的土藥!」

  「那真抱歉,育幼院目前只有這個,也沒聽說毒死哪個小孩的。」他倒心平氣和,像哄小孩。「吃吧!保證很快就不肚子疼了。」

  其實李蕾家也有香港進口的征露丸,但偏故意說:

  「說不定我就被你毒死了……」

  「兩年前妳敲破我的頭,今天我毒一下妳,也很公平,不是嗎?」他扯出舊事來。「不過放心,妳有送我到醫院,我也會送妳去醫院的。」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李蕾本來要更生氣的,卻不知怎地變得很想笑。

  「吃下去吧,否則又要跑廁所了。」他說。

  肚子確實又隱隱作痛,既有台階下,她就老實不客氣地吞下藥丸,並說:

  「你可以走了吧?等我好了,自然會去辦公室找你。」

  「可是……妳不是怕中毒嗎?」他還賴著。

  「我中毒了會尖叫,包準全院的人都聽到。」她惱了,乾脆說:「你就這麼愛聞廁所的臭味嗎?正常人早就捏著鼻子躲得遠遠了!」

  「哦--鬧半天,原來是為這樁呀!」御浩做恍然大悟狀。「哪天歡迎來男生宿舍聞聞,可比妳三小姐瀉肚子還臭多了,這叫久入鮑魚之肆不聞其臭。」

  居然把難聽的字眼說出來,他是故意窘她的,從頭到尾沒有無辜!

  李蕾臉又白又紅,等能回罵時,他已經閃回前院了。

  前院的挪浩咧開的嘴僵住:心往下沉,他怎麼突然對逗弄小女孩有興趣呢?

  嬸嬸一直暗示李蕾不是他那一型的女生……

  那麼,哪一型的女生才適合他呢?御浩可以舉出一串系花、才女的名字,每個都比李蕾的洋娃娃形象還鮮明亮眼。

  但李蕾那種因驕慢和脆弱反差,所產生出來的淡淡慵懶和模糊個性,又是別人所沒有的。

  袁克宏的話再度浮上心頭--

  童話中的詛咒,讓王子變青蛙、野獸,讓公主沉睡百年、化為泡沫,表明了世上沒有永恆的美好,愈美好的東西愈脆弱無助。

  無由來的,也沒預兆的,所有的年輕女孩,在他眼前如紅海一分為二,李蕾站一邊,其他的站到另一邊。

  順著自己的心意,在偶然的那刻問,他選擇了李蕾這一邊。

  第四章

  四月天了,她們定到戶外,在春暖的陽光下曬一匹匹布。

  素白的布做寬鬆袍子,碎花的布做背心圍裙,都是自己學著一刀刀裁再一針針縫,像又回到清教徒純淨簡樸的時代。

  她到此四個月來,第一次站在屋外草坪上,完整地看到了「天使之家」的模樣。紅色房舍連著紅色穀倉接成長長的一排,隨著歲月滄桑而老舊斑落,也同時被世界遠遠地拋棄和遺忘。

  風由廣裡的原野上吹來,布匹如浪翻飛,有人在某處吟唱著:

  形貌衰老而智慧長;年少時

  我們相愛卻又懵懂無知

  許久以後,她才完整地讀到葉慈所寫的這首〈長久沉默之後〉

  真是這樣嗎?因為懵懂,所以受苦;因為無知,所以受罰?

  她蜷縮在風中,看著時光河裡十八歲的自己--

  「有點熱呢!」穿著雪紡薄紗短衣和玫瑰紅跳舞裙的李蕾,坐在一張法式漆金長椅上,捏著小手帕輕輕揚著?

  立刻有人將最近的窗子開個縫隙,大小剛好透涼,又不會亂了小姐的秀髮。

  「這雞尾酒不夠冰呢!」李蕾搖搖頭,綰著發的玫瑰網巾隨著晃兩下,又說:「香檳也放得太多了,喝得人頭痛。」

  馬上有人去找冰塊、蘇打水,再重新調過。

  李蕾身旁圍著一群男生,大都是自小在社交圈看熟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在追求這朵清新秀麗的名花。

  在此不親不疏的眾多臉孔中,專注哪一個都不妥,她總把視線落在遠遠處,比如這個舞會的場合,就在旋轉燈發出的七彩光點上閃呀閃的……

  「挑一張唱片吧,都是歐美最新暢銷排行榜上的,我剛從國外帶回來熱騰騰地燙手,有披頭四、滾石、海灘男孩……台灣唱片行還找不到呢!」

  說話的是此棟郊區別墅的少主人孫思達,家庭背景和李蕾相似,都是大陸來台黨國元老級的權貴。

  李蕾翹著蘭花指兒翻看,粉臉上的細眉時而舒展、時而輕蹙,為最後的一支慢舞選歌。世家子弟圈裡大家都知道,舞會上她向來只跳開頭和結束兩曲,中間就全憑小姐的心情和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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