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況下,邀約卡仍源源不斷,只因她美美地坐在那兒,就是十足魅力,帶動了人氣,也提高舞會的份量。
「怎麼沒有鮑伯狄倫或瓊拜雅的?」她問,這都是御浩喜歡的歌者。
「呃,這次沒買,太偏民謠風了。」孫思達說。
「那就披頭四的『Yesterday』吧!,她緩緩說,也是御浩愛聽的歌。
快舞的音樂停止,舞池的人紛紛回座。穿一身橙花滾金黑邊舞衣的培雯,裙角刷地一掃,男生們速速讓開,她擠坐在李蕾旁邊,兩朵名花艷麗輝映。
「快十二點了吧?我腳開始痛了,灰姑娘要失去她的玻璃鞋了!」培雯一面搥腳,一面接過男生慇勤遞來的飲料。
「誰教妳跳得這麼瘋狂?要真是灰姑娘,玻璃鞋早碎一地了。」李蕾取笑說。
「現在不跳,誰曉得到美國還有沒有機會呀!」培雯說。
「如果妳來的是我的華盛頓,我保證每週至少有一場舞會;可惜妳去的是芝加哥,冬天可長了,就沒那麼熱鬧了。」孫思達說。
「你別一直強調,我煩惱還不夠多呀?真討厭!」培雯伸長脖子,看到剛進門的御浩,身後並沒有佑鈞,眼中閃過失望,又很快說:「我哥來接我們了!」
「沒那麼快吧?最後一支舞曲還沒跳呢!」孫思達急急說。
培雯哼地一笑,穿過滿屋子的人朝御浩走去,李蕾動作慢了幾步,孫思達巴巴地纏隨在後,怕丟了今日身為主人的權益。
「佑鈞呢?」培雯遠遠就問。
「他趕不過來,我們等一下在圓山和他會合。」御浩說。
他很自然望向李蕾,一如平日的溫和親切。還有什麼期待呢?希望他看到她在眾多追求者的包圍下,會表現出忌妒,甚至套個好來塢電影的橋段,將她拉到一旁以示自己的所有權?
呵,那就不像沉穩有禮、教養一流的王御浩了--雖然看男人們爭風吃醋很有趣,她可不期望御浩這麼做。
之所以會有這種戲劇性的「幻想」,是因為不確定他們之間是否有愛情。在人前他們是頤理成章的一對;在人後他也體貼容讓逗她開心,但感覺就像對待另一個妹妹而已。
有時還挺羨慕佑鈞和培雯之間的吵吵鬧鬧,有一把焰火很清楚地燃燒著,不像她和御浩宛如一杯淡而無味的白開水。
「哥,邀小蕾跳支舞吧!」培雯說。
「小姐們,小蕾這支舞應該是我的吧!」孫思達立刻插嘴。
「小蕾是我哥的女朋友,大家都知道的呀!」培雯說。
「是又如何?她今天是我的舞伴。」孫思達力爭。
李蕾站在兩個男人中間,一邊是新潮紅領巾、緊衣窄褲管的時髦貴公子;另一邊那個呢,因為將服預官早理個小平頭,身上慣常樸素洗舊的襯衫西褲,嗅不出一點富貴味,氣質全在眉宇間。
「Yesterday」音樂悠悠響起,燈光暗下,七綵燈以緩慢的速度轉動著。
不必太費腦筋也能猜到,御浩一定是紳士的禮讓,那還不如採取主動,把面子留給自己,李蕾將手交給孫思達說:
「一切接舞會規矩來,我當然和思達跳。」
他們滑向舞池後,培雯拒絕幾個男生的邀約,和哥哥走向角落的沙發。
「妳怎麼不跳呢?」御浩問。
「這首曲子本來是要留給佑鈞的,他又放我鴿子,沒情緒了!」培雯輕輕捏搥著腳說:「哥,你要多留心小蕾呀!她現在就圍著一堆男生,九月上大學更是蜜蜂蝴蝶滿天飛,到時你服預官不在,我和佑鈞也出國了,放她一個人落單,不看緊點,說不定就被別人追走了。」
「她喜歡眾人圍繞的生活,本來就該當社交女王的。」御浩眼睛隨著舞池中那片清麗的玫瑰紅轉。
「你們也真奇怪耶,不冷不熱的,一點都不像正常的情侶。」培雯說:「小蕾四處參加舞會派對,你不管;而你身邊有女同學來來去去,她也不吭聲。你們到底還要不要戀愛下去呢?」
「你別緊張過度,我們有自己的方式。」
「什麼方式?我可一點都看不出來!」培雯又說:「我知道你當初和小蕾走在一塊,是順長輩之意。若你還要繼續交往,至少也要花些心思做個樣子;若不想繼續,挑明了說,也讓彼此有交男女朋友的自由……免得傳出不好的流言來,連我和佑鈞都要被拖累。」
「講了半天,原來不是關心我,還是為妳自己呀!」御浩笑笑說:「妳又聽到什麼流言了?」
「他呀!」培雯向舞池裡的孫思達努努嘴。「那位孫公子正在慫恿小蕾和他一起去美國,說遲早都要去的,不如現在就直接到美國念大學,沒必要在台灣白浪費一年。」
「小蕾怎麼說?」
「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該自己問嗎?」培雯瞪大眼睛。
御浩身子稍稍往後傾,臉隱在七綵燈閃爍不到的地方,陷入深深的沉思。
舞池裡的孫思達是急切的,肩膀手臂像螃蟹鉗般要夾圍李蕾,而李蕾身姿直挺挺的,很明顯要保持距離……呵,這就是她,任何時候都要擺出尊貴的小姐架子,不肯輕佻隨便,即使被人背後評為虛假做作,她也依然故我。
所以,他從不擔心什麼難聽的流言,更遑論流言會成真。
依他所瞭解的小蕾,除非男方家世背景各方面條件都更好,否則不會輕易變心;這一點上御浩十分自信,就目前看去,他們這票世家子弟裡要找出比他優秀的,還真沒幾個。
而當年他選擇了小蕾,除了雙方家長很祝福外,同輩友人大都不甚看好,如今交往兩年尚未分手,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
怎麼說呢?他從不想為愛情的事把生活弄得顛三倒四或秩序大亂--在這點上,小蕾一直很單純,從不企圖改變或要求他什麼,在她面前特別輕鬆自在。
基本上,小蕾是很典型的自我中心的富家女,只要不侵犯到她優渥順心的生活,天下事大底與她無關;一旦摸準她的脾氣,大多時候她都如一隻慵閒懶動的貓,連比較棘手的驕慢和固執也很少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