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浩沒必要地坐了兩小時的車,面對兩個難纏的李家女人,又沒必要地為李家男人犯的錯挨轟解釋,再經過生氣、難過、失望種種情緒後,至此已完全失去耐性,僅僅回應一句話:
「悉聽尊便!」
什麼?就這四個字?
而他說完了,還真踏出門,坐上汽車絕塵而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李蕾如徹底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無法動彈,頭昏沉沉的弄不清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他們分手了?真的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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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聯絡了,在交往中這樣的失聯是沒有過的。
分手?就這樣吧……他與小蕾即使家世背景再相似,也改變不了個性不同、觀念回異的事實,或許趁早分開也好……這不也是他最初的想法嗎?當兩人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時,自然分道揚鑣,這次由小蕾先提出,女土優先,男士遵從,事情就更好辦了,他也不必擔什麼變心的罪名。
人在軍隊裡,要與世隔絕很容易,御浩就打算這樣一日日把時間熬磨過去,分手的事若有造成風波,等他回台北時大概也風平浪靜了。
但又為什麼覺得是熬磨呢?因為白天人多事忙一切看來都很合理正常,但熄燈後的夜晚,有關小蕾的記憶就紛沓而來,她的驕慢、任性、脆弱、憊懶、香氣、溫潤……貼著他圍繞他,讓他輾轉無法成眠。
愈要大聲說分手是正確的決定,內心原有的疑惑就愈雲開霧散,答案呼之欲出--當初會和小蕾交往,並不是奉長輩之命,也不是偶然瞎碰,就像她骨子裡小姐脾氣不改,他骨子裡也根本就喜歡她這樣的女孩,承認吧!
宣稱不想為愛情顛三倒四或秩序大亂,最後也免不了陷入感情和理智的矛盾掙扎中,人乃血肉之軀,凡事皆不可斷言呀!
當他終於休假回台北時,還萬全準備了可能會有的眾多詢問;結果,家人不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連一個分手的字眼都沒有,爺爺還笑呵呵說:
「小蕾真乖,每星期都準時來陪我畫國畫練毛筆,見了她就心情好。」
咦?她不是氣唬唬且斬釘截鐵說分手了嗎?怎麼沒有一個人知道?
他遲疑著打電話到李家,阿娥沒認出他的聲音,只說三小姐上英文課去了。
太奇怪了,依舊來陪爺爺,依舊星期六去費牧師那兒上課,小蕾為什麼表現得一切都如常呢?
御浩茫茫地一頭霧水,算準她上完課快到家了,決定到李家問個清楚。
非常巧的,他來到九號紅門前尚未按鈴,門由裡面打開,阿娥提了一個小布包走出來,看見他驚喜地說:
「王少爺呀,你好久沒來了,我去告訴三小姐一聲,她一定很高興。」
「我自己進去就好,妳有事忙,不是嗎?」御浩客氣說?
「我放假回家而已啦!」阿娥又突然想到說:「王少爺來得正好哦,三小姐這幾個禮拜都悶在家裡,別人來找她玩,她都不去,每天除了上學畫畫,就是買一堆手工藝品來繡,從沒看過她這樣,飯也吃得很少,我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你就幫忙看看吧!」
這確實不像愛眾樂樂的小蕾,他以為她必是舞會晚宴玩得更熱鬧了,沒想到竟閉縮在家裡,難道分手的事也令她憂煩,所以才沒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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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言夫婦週末通常有應酬不在家,客廳裡就小蕾獨自一人的身影,四周果然散著五彩繽紛的刺繡品,她簡衣素服坐在其中,很專心地起針落線。
那一刻,御浩知道自己敗了,根本分不了手嘛,所有矛盾掙扎都如仙棒一揮般不見了,因為他只想擁她入懷,逗弄她,沉醉在她單純香暖的世界裡。
李蕾也抬頭看見他了,手指被針刺了一下,好痛,並不是作夢--
他理著小平頭,身穿米色有藍褐細紋的尖領毛衣和黑色長褲,仍是令人心動的神采奕奕,但同時一個多月的無音訊也焚到五臟六腑,千萬不能哭,一哭就輸了。幸好姊姊們教她很多適用的面具,她冰起眼淚,冷冷說:
「這件毛衣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幹嘛還穿?」
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毛衣,一臉無辜,他忘記了。
「這是我特別請師傅按英國時尚雜誌打的,毛線還是進口的,等了三個月才有。」她說:「現在我們分手了,你是不是該脫下來還我?」
「若是這樣,我要還的東西可多了,得回去一一裝箱才行。」他咳一聲說:「只是,我還有點糊塗,我們真的分手了嗎?」
「你不是說悉聽尊便嗎?一個多月都沒消息,當然分手了!」她沒好氣說。
「三小姐很鄭重地把我從部隊調出來談分手,算是軍令了,我當然要悉聽尊便。」他表情一本正經,「但我今天回台北來,發現在大家心目中我們還是沒分手的一對,又是怎麼回事?小姐軍令沒對外發佈嗎?」
「那才不是軍令!」他又逗她嗎?李蕾急急說:「我沒告訴大家分手的事,是要顧及李、王兩家的面子,免得冒出一堆閒言閒語來。等我們各自交了男女朋友,自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多做解釋--我最討厭解釋了!」
唉,又是面子第一,御浩望向牆上掛著的大壁毯,黃紋大虎已換成拍賣會上高價標得的躍馬長城圖,唇邊有了笑意。
「你笑什麼?」她皺眉。
「要各自交男女朋友恐怕有點困難。」
「你是什麼意思?以為我交不到男朋友嗎?我的追求者可多呢!」
「我知道妳的追求者很多,但有哪一個條件比我好,能得到你們李家全體的贊同?」御浩說:「即使我們分手了,只怕到時候妳爸媽兄姊又會把哭哭啼啼的妳逼回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