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聲音,她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旁。
她重重歎了口氣,軟軟地飄回座位坐下。
見狀,他也回座。見她摘下眼鏡,用力揉按鼻樑,神態異常疲憊,那模樣使人不得不關心的問:「你還好吧?」
「不好到最高點。」她將臉埋在雙手間,陣陣呻吟。「死定了、死定了……眉毛都快被火燒光了,還給我搞這種烏龍……天哪!我是造了什麼孽……」
他有些好笑。「沒這麼嚴重吧?」活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樣。
她猛然抬頭瞪他,咬牙道:「非常、非常嚴重,嚴重得超乎你想像。」
他挑眉。「但你的眉毛明明還在。」
「我該笑嗎?」沒精力跟他打口水戰,她垂頭喪氣,不停喃喃:「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不知喃念到第幾十遍,聲音漸低,終於了無聲息。
他回頭一看,才發現她一手手肘撐在膝上,竟就這麼歪歪倒倒的支頤睡著了。
這種極差的睡姿,醒來時肯定會腰酸背痛。他本欲叫醒她,但見她睡得香甜卻又不忍。
他記得她的職業是文字工作者,但屬於什麼類型卻不清楚,不過看她這副尊容,顯然多日未睡好,工作內容想來不簡單。
考慮了幾分鐘,最終決定把她喚醒,他伸手搖她的肩膀。「喂,別這樣睡。」
她睜眼,迷糊地眨了眨眼。「什麼?」
他忍不住笑。「別這樣睡。後遺症會很多。」
「什麼後遺症!」她揉揉眼,眉頭皺得死緊。
不出所料,她的起床氣很大。
看她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擋我睡覺者死」六個大字,他舉雙手投降。
「不然……」左右瞟一眼,這座椅硬梆梆,實在不適合睡覺。「我這邊可以出租。」拍拍自己左肩。
啊,他是否太好心?
她瞪他一眼,一貫的惡聲惡氣:「你有毛病啊?」又來裝熟!
啊——等下回家還要趕稿,想到就頭痛……她已經多久沒睡了?
她歎了口氣,仰頭靠上冷硬的牆上,雖不滿意這樣的睡眠環境,卻已無法挑剔,很快沉入夢鄉。
見她睡著時眉頭緊皺,顯然睡姿痛苦,他實在有點看不過去,最後悄悄伸手到她肩上輕輕一攬,乾脆「手動」讓她靠到自己肩上。
那張毫無知覺的睡臉這才稍微舒眉,他微微一笑,任由她靠著,然後盯著牆上的鐘。
五分鐘之後,他受不了枯燥而收回視線,見到她的長髮有幾綹散落在自己褲子上,他動作極輕地拈起一小綹觀察,發現她的髮絲很細很軟,但顯然沒好好保養,發尾全分岔了。
看她這樣子,的確不像會有空照顧頭髮,既然如此,又怎會將頭髮留得這般長?放下手中的髮絲,他有些疑惑的瞥向她。
一股淡淡的草莓香撲鼻,是洗髮精的味道。知道她跟王雯君同住,他直覺認為那該是王雯君買的洗髮精,因為她定會嫌草莓香太裝青春、裝可愛。
若由她挑選洗髮精,她會選什麼味道的?他百般無聊地思考起來。
玫瑰香?薰衣草香?還是茉莉香?不,他猜她怕麻煩,一定會隨便挑一瓶不至於太糟糕且正值特價的,結帳了事。
分明不熟識,他卻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滿瞭解她的。該是她的個性太好摸清吧?雖然她牙尖嘴利,個性又不好,卻非有城府之人。
仔細想想,他們相處的情形從來稱不上愉快,但對於她,他卻不感厭亞i。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她雖然滿臉不耐、不甘又不悅地將不聽話的狗抱起,動作卻不粗魯,反而相當輕柔。
因此他猜測,她雖是刀子口,卻是……就算不是豆腐心,也絕非鐵石心腸。
又等候片刻,就在他也快睡著之際,醫生總算自內走出,他立即坐直身,輕搖身旁的人。
「起來了。」
她睡意朦朧地睜眼。「什麼?到了嗎?」
他強忍笑意。「是啊,到終點站了。小姐,請你下車吧。」
「啊!」她忽然大叫一聲,誇張地自椅上彈起,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他一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旁的醫師與另一名等候的客人見狀也忍俊不禁。
她這才回到現實,頓時大窘,用力瞪那仍未止住笑的男人。這傢伙跟她有仇嗎?害她這般丟臉!
醫生笑道:「我以前讀高中時,因為通宵讀書,早上搭公車到學校的路上不小心睡著,就這麼睡到終點站,而且這意外還發生過不止一次。想必這位小姐也有相同經驗?」
她乾笑一聲,真不知該不該高興在此巧逢知己?「咳,請問那隻狗怎麼樣了?」此時不轉話題更待何時!
醫生這才面色一肅。「沒什麼大礙了,不過還得留在這觀察一陣子,等情況完全穩定再請你們來接它。」
她應聲道謝。
徐謙自椅上起身,對她說:「走吧。我送你。」
她疲累地點頭,與他一起離開診所。
二人步行到停車處,她在他車上坐定,屁股一沾上舒適柔軟的車椅,陣陣睡意立時襲上腦門,她頓知不妙。
他將車駛出車位,問道:「你家住哪?」
她報出地址,在車子行駛途中,頭一點一點,即將不支。終於,她決定求救:「請你幫個忙。」
他回眸瞥她一眼。「說說看。」
「設法問我一些……複雜點的問題,愈複雜愈好。」她揉揉太陽穴。「我怕自己一睡不醒。」
他揚唇。「那可有點糟糕。」不過他正巧有不少問題哪……「不如從頭開始。我們第一次在公園碰面時,你似乎對我抱有成見?」
這點她倒無意掩飾。「正解。」
「可以問問原因?」
「因為狗,因為你。」她皺皺眉,覺得這樣回答順序不大對,遂又改口:「因為你,因為狗。」
因為他,因為狗?好一個玄妙答案。「什麼意思?」
「因為有人想釣你,所以買了只笨狗;又因為你魅力不夠,很快被放棄,所以我被迫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