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扼要的解釋,使他恍然大悟。謎底揭曉——原來如此。
他搖頭歎息。「那我未免太無辜。」
「沒人說你有罪。」她聳聳肩,倒是臉不紅氣不喘,未覺有何不妥。
此時紅燈亮起,車停。他握著方向盤,繼續抒解自己的好奇兼替她提神醒腦:「你是因為喜歡才留長髮?」
「好問題。」她咬了咬牙。「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事實是她母親受不了她的不修邊幅,深怕她如此下去嫁不出去,才軟硬兼施要她留長髮「製造假象」。每逢過年過節回老家團聚,她首要被抽查的項目就是頭髮,害得她想剪又不能剪。
「你要嫌這頭長髮麻煩,就趕快找個人嫁了,我就不會說話了。」想到母親的話,她不禁又頭痛起來。
「我知道你國文程度不好,一定聽不懂,所以直接跳到下一題吧。」
他一笑,未駁。他的國文程度或許不好,那句話他倒是知道。不過看她一臉不想多提的表情,便識相地不追問。
眼皮重量持續增加,她漸難支撐。「別再問這種平鋪直達的問題,拜託複雜點。」
他沉吟片刻,決定問個她理應有興趣的問題。「何倩君跟許雁蓉,你認為最後鐵漢會選哪一個?」
她沉默好幾秒。「我不知道你有看那部連續劇。」
他微笑。「我不知道你也會答非所問。」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車子繼續行駛,她則反常地悶不吭聲。
「蘇曼竹?」他專注地注視前方,無暇轉頭察看。「睡著了?」
「……嗯。」她的聲音很模糊。「這問題太複雜了。我情願一睡不醒。」
他輕笑道:「別睡了,你家快到了。」
「是嗎?」她努力打疊精神。「不用找門牌了,麻煩看到肯德基就停車。有人會在那邊等我。」
「王雯君?」
「肯德基老爺爺。」
他一愣,隨即低笑。「I see。」
「You see what?根本還沒到。」
「過了這個路口就到了吧?」
他怎麼知道?正自訝異,他的下句話解開謎底:
「我的旅行社在附近,我每天都會經過這裡。」
「差點忘記你是大老闆。」她瞄他一眼。「看你滿清閒的。」
「現在不是旺季。」他的旅行社經營有年,事務已上軌道,但工作依然不少,不過他並不打算多做解釋,因此只簡單帶過。
談話間,肯德基將抵,不遠處,肯德基爺爺正和藹微笑地望著他們的方向。
她向左瞥了一眼,視線溜過他專注的側臉、頸項,最後停在肩膀處。
在診所時,她明明拒絕了他的提議,怎麼最後還是變成以他的肩膀為枕?
肯定是累得全沒知覺了才會自動投降。她為自己的沒用暗自歎息,回想起來,依稀記得他的肩膀很寬,此刻目測果然沒錯。
她不期然地憶起雯君曾提過的擇偶論:「找男人最重要的就是看肩膀,夠寬,夠厚實,才能給女人足夠的安全感。」
當時,她當然毫不留情地取笑一句:「那你去找個相撲選手嫁吧。」
此時想想,他應該就是屬於很有安全感的那型吧,無怪乎雯君當初會對他一見鍾情……他的確很有魅力。
思考間,車子緩緩靠路邊停下,她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肯德基內傳來陣陣炸雞的油膩香氣,跟他車內的氣息迥異。
他的車子整理得很乾淨,沒有到處亂放的衛生紙盒或地圖,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味道,是乾淨的皂香融合了其它的什麼……清爽溫和,令人感到舒適。
她知道,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為何,她忽然憶起倚在他肩上時的結實觸感,耳根莫名有些發燙起來。
這個男人,連味道都如此宜人,實在太過分了。
車內的徐謙當然不曉得她腦中的念頭,微笑對她一揮手。「Bye。」
她手握門把,動作一頓,探頭回車中。「我似乎該謝謝你。」
「不用太客氣。」他暗笑,正想這女人真不坦率,她的下句話卻又直接起來: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她頓了頓,問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頓飯。」
他揚眉。「我想你的時間應該比較難喬。」
她微一蹙眉,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反正你哪時有空就打手機給我,」總有辦法的。
「老規矩,閒聊沒空,有事留言?」
她微微一笑。「難得你會一點就通。」
「我從不知道自己是顆頑石。」他也微笑。「你要去接金毛獅王時可以找我。那邊的路我熟,也不遠,開車很方便。」
「沒差,讓那只白癡狗在診所多住幾天。最好問問醫生它的白癡病還有沒有得救。」真是愈講愈氣。「那只白癡狗,下次再亂吃東西就讓它吐到死,反正它本身就是個大麻煩,不如一了百了。」
他但笑不語,知道她其實並非如自己說的那般冷酷,否則就不會在諸事俱急時拋下一切匆匆帶它四處求醫。
然後,他駕車離去,過了幾個十字路口,才猛然憶起方才忘了告訴她,他正準備去萬太太家。雖不認為她今日會有空前去,不過還是依約通知才保險。駛抵萬家時,他在左近找到停車位,下車前先掏出手機,按下記憶鍵。
「閒聊沒空,有事留言。」
「我是徐謙,我現在要去萬太太家一趟,特此通知。」頓了頓,唇邊染笑,又說:「還有,建議你工作前先設法補個眠。你今天的樣子實在很像只暴躁的熊貓。」
切斷通話,他笑意未止,腦中想到的是她剛才在診所裡的模樣。
今天最大的發現該是——她不那麼盛氣凌人時,竟有幾分可愛。
第四章
星期二,徐家大女兒與其子小Stephen如期抵台,在徐家客房住下。
Stephen今年十一歲,是個標準的小帥哥,見過他的人一致認為他跟徐謙長得極像,只能說血緣關係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