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信是有緣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3 頁

 

  看上去,我比李念真更像個失戀的人。

  畢竟一個晚上失眠,黑眼圈立即義不容辭地跑出來亮相,教我無所遁形。

  反倒是念真,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皮光肉滑,比前些時更見窈窕而婀娜。

  念真瞧我一眼,說:「你的神情並不輕快!」

  「太對了,情緒極度混淆,想不通的事很多。」

  「公事還是私事?」念真才問出口,立即補充:「也是白問,九成是私事。若是公事的話,還不簡單,一有什麼不稱心,不如意,拍拍屁股就可以走,另起爐灶。」

  「對,是人的選擇呢,就艱難百倍了。社會再人浮於事,理想的工作還是會找得到,不比結婚對象。」

  「已到這麼個最後關頭?」念真問。

  「對方是認真了一點點。」

  「你呢?」

  我?我與鍾致生?

  「不置可否。」

  「原是雞肋,食而無味,棄之可惜嗎?」

  「那你又未免講得過分了一點,致生不致於差到那個地步。」

  「顯然也不見得能絕對的打動你的芳心,否則,問題根本不存在了,是嗎?」

  念真果然一針見血。

  「應該怎麼辦?我並不想連累人家。」

  「看看我的例子,自明所以。」

  李念真說著這話時,臉上抹過一陣淡淡的哀愁,更見她的溫柔荏弱可愛。

  人家說,真正失戀的女子是額外地漂亮的,信嗎?

  「楚翹,你真以為如今還有苦守寒窯十八年的故事了?誰不是在公在私,都是尋到了更好的,就搖曳蟬聲過別枝?」

  李念真微微歎一口氣:「錢其昌是聰明人,他其實一直沒有什麼委屈,在未遇到更適合自己的對象時,他守在我身邊,心甘情願支持我發展事業。有那麼一日,他遇上別人,才驀然發覺我冷落了他,他再不能忍受下去,於是提出分手。我其實自始至終還是舊時模樣,只在最後關頭讓人家名正言順地把那個黑鍋往我肩上一擱,狠狠地教我無辜地後悔了好一陣子。」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人在沒有選擇之下,所表現的忠貞,是不必評價太高的。

  「楚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怪錢其昌,將來,我看那姓鍾的也不便怪你。」

  第22節

  說得對。

  如果鍾致生就在今天遇到了一個比我更動人的姑娘,即使我願意立即辭工不幹,專心致志地做歸家娘,他還是會嫌我的。

  既沒有作出任何承諾,彼此其實都在公平選擇。

  我還擔心些什麼呢?

  最應該全神貫注的是投入工作。

  章氏的發展步伐的確神速得不只令我們滿意,且近乎詫異。

  章德鑒應佛特爾的邀請,在半年內飛去非洲兩次,向他們爭取到更優惠的貿易條件,也由於我們交貨期準確以及品質上乘,故此也接了佛特爾其他貨品的訂單。

  在章德鑒離港期間,章氏的大本營由我把守。

  就在這大半年光景,章氏最要緊的事是寫字樓搬遷,因為單是職員,已經由四人變成九人。

  我給李念真搖了個電話,托她問了一些有關地產的行情,然後才給章德鑒報告說:「我主張自置物業,反正首期能拿得出來的話,月供數目跟租金相去不遠。」

  章德鑒差不多毫不考慮地答道:「你抓主意好了。」

  我知道這最近一年,公司是的確有相當盈餘的。

  只沒想到章德鑒會如許信任我。

  別說他對物業的選擇毫無異議,甚至他赴海外公幹前,把一筆款項撥到一個特別戶口上面去,安排了我簽批的認可手續,直接由我全權負責。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我當然更全心全意,悉力以赴。

  我興致勃勃地跑到致生跟前去,煞有介事地跟他商議物業按揭事宜。我說:「致生,我要較長的分期付款年期以及較小的首期金額。」

  「商業樓宇貸款的條件不比住宅。」

  「這兒是香港。」

  「什麼意思呢?」

  我坐直了身子,非常認真地說:「香港是個崇尚貨真價實、公平競爭的社會。你給予我們的條件沒有別家銀行好的話,做少了一筆穩固生意的是你們。」

  致生愕然:「這是什麼話了?章德鑒自出身以來,就是我們銀行的客戶。」

  「這並不代表他要一生一世以任何條件跟你們做生意。」

  「楚翹,你比德鑒還要巴辣。德鑒是念舊的人!」

  「致生,這話怎麼講呢?你們銀行從未試過免息貸款給章氏,是不是?

  「賓主關係密切並不同於恩重如山,這一點,你得搞清楚!既如是,彼此維繫一向良好交往的方式是,你予我們額外的照顧,說到底對章氏的信心應不成問題。而我們呢,若在相同的條件之下選擇銀行服務,必以你們為首。這才算公平,對不對?」

  話是說得再坦白沒有的了。

  我才不肯讓永通銀行以為章氏非靠它不行。一旦生了這個念頭,就有「黃皮樹了哥」的情況出現。

  今時今日,以章氏的信譽以及我們在手上的訂單,不見得沒有銀行倒履相迎。

  所謂處生不如處熟,也是因個案不同而時真時假。

  譬如說一對男女蜜月期間,彼此都額外遷就對方,過得十年八載之後,不言而喻。

  在建立一個新關係之時,為了爭取良好印象,還真有甚多便宜可佔。

  如果鍾致生不知道早已有好幾間銀行向我們拋媚眼,送秋波,以特別優厚的條件與我們,以祈分一杯羹,他就未免太疏忽了。

  我們始終光顧永通銀行,一為念舊,二為其他銀行提出的條件雖優,那個條件上的差距,仍未致於吸引到令我們誓無返顧地破壞與永通的多年合作關係。

  世上無一人無一物是無價之寶。

  江湖上有教養的人只不過把道義的價格提升至天文數字而已。

  相反,如果永遠有恃無恐,以為章氏有責任非跟他們來往不可,這就大錯特錯了。

  誰在今天對誰有不可解脫的責任?除了生兒要養之外,我差不多想不到其他。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