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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鐵價不二,你們還不開門,我們俊官就打道回府了,請別後悔才好!」

  各人還不及反應,那班人就簇擁著聶子俊,向電梯間走去。且別管是不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唬嚇招式,他們那腔毫無商量餘地的、自覺不可一世的口氣,實實在在的令在場人等愕然氣憤。

  第8節

  正不知所措時,式薇的母親排眾而上,嚷道:「好了,孩子們,別鬧下去了,否則過了吉時,怎麼好算!」

  一疊連聲,笑容滿面地把聶子俊一班人叫住了,伸手拿了那封九百九十九元的利是塞到大表姊手上去,就把杜家的鐵閘打開了。

  聶子俊走進屋裡來後,不至於把洋洋喜氣一掃而空,可是這天大清早就充塞在杜家的歡樂,似乎已被嚇跑了一半。

  連大表姊都有點面目無光地站到一旁去。

  那個表弟花掉昨晚整晚功夫,寫就一張閨房約法三章,原準備要這聶子俊當眾朗誦的,現今都縮瑟在客廳一角,沒有再鬧下去的興趣了。

  式薇在她母親催促下,由素瑩陪著,笑盈盈地自房間走出來。

  一對新人循例向親戚敬茶。

  輪到大表姊飲那杯新娘茶時,我竟見她滿眼含淚,抱住了式薇,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以示支持,又顯得如此的捨不得。

  我沒由來的低下了頭,默默難過。

  念真伸過手來,握住了我的。

  式薇自今天起,選擇了她要走的路,是正確還是錯誤?是悲抑或是喜?

  大禮在女家行過之後,新郎就把新娘子接到男家去。

  我們當陪嫁姊妹的,得著個自由的下午,才再趕赴擺設喜筵的地方辦事去。

  聶家假本港最架勢的君度大酒店設筵。

  念真和我跟著大表姊後頭,到君度大酒店去時,已是下午六時多。

  大禮堂前,早巳排出一條迎接嘉賓的行列,清一色的男士,全部一式的黑禮服,襟上是粉紅色的康乃馨,以示跟插大紅襟花的聶子俊有別。

  這起迎賓,並不同今早在杜家門口耀武揚威的聶家少爺隨從,想是聶家轄下的職員,包括永通銀行的夥計,替他們料理嘉賓事宜的。

  如此排開陣容,很見威勢。

  我的眼尖,一下子就瞥見了章德鑒也在長長的隊伍之末。

  我領著念真走過去,跟他打招呼,順便問:「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

  章德鑒臉色微微一沉,略有尷尬,說道:「這兒一切功夫都已就緒,主人家等一下才來。你們且先到女家的一邊去辦事吧。」

  我很有點莫名所以,以眼色問章德鑒。

  「你不知這酒店還有多個小偏廳?」章德鑒拿手指指那道光潔晶亮的雲石大樓梯:「你從這兒走下去,轉左,再下一層,全都是女家席!」

  不是不難為情的。

  當念真和我到達這六星大酒店的地庫偏廳時,雖仍見金碧輝煌的擺設,但比起大禮堂的氣勢來,未免有雲泥之別了。

  大表姊一臉倦容,靜靜地坐在一隅,由著式薇的母親,顛來撲去的打點一切。

  一整晚,表面上的喜氣洋洋,掩不住心靈的落寞。

  這真是頓食而不知其味的喜酒。

  我們連新娘及新郎的面也不曾見著。

  是真的。因為圍數太多,主人家在小偏廳內放置了閉路電視,大禮堂內的動靜情景,只能在螢光幕上看得見。

  只有坐在樓上的男家嘉賓,才能目睹新人風采,及親身感染到在場的熱鬧與霸氣。

  念真和我,跟大表姊同一席。

  我們都沒多大講話,只大表姊問了我們二人的近況。念真告訴大表姊,她在盛才投資公司當差,學習基金投資生意。

  大表姊問我:「楚翹,你呢?」

  我笑笑:「在一家小型出入口公司內操作,盼望跟它一同成長。」

  大表姊點了點頭,又問:「你們有了感情要好的男友了嗎?」

  大表姊解釋說:「是終身大事,小心選擇為上!」

  「對,不一定要大富大貴的才好。」

  話才出了口,就知道有點失儀,甚是後悔。

  有些彼此心照的說話,不宣為妙。

  念真到底比我識大體,立即顧左右而言他,不讓尷尬情形延續下去。

  曲終人散時,女家送客的隊伍只有式薇的母親和杜家的幾個叔伯。式薇跟我一樣,父親早已去世。

  賓客當然也懶得再爬回樓上去向新人致謝。

  閉路電視顯示著聶子俊的父母聶祖榮夫婦,領著聶家各直系親屬,排在大理石的樓梯口跟客人話別。那撮式薇身邊的嬸娘妯娌,全部金光四射,個個都把自己裝鑲到珠光寶氣,華采萬道的包裝裡頭去。

  幸好,式薇勝在青春美麗,仍然出盡風頭。

  我和念真走出酒店大門,等候計程車時,身邊有兩位貴婦人,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批評說:「新娘子樣子還很過得去,可惜仍顯了蓬門碧玉的小家子氣,怎麼整晚來來去去那套首飾?也太不怕令人家看在眼內覺得寒酸了!」

  「那套首飾還是男家送的,娘家極其量打兩隻龍風鐲之流,不亮相也罷!」

  「難得有女嫁進豪門去,怎樣辛苦總應該投放本錢吧。」

  「真笑話了。你這叫飽人不知餓人饑,這陣子珠寶玉石還便宜呢,充撐不了場面也叫沒法子的事。」

  「去年馮伯棠娶填房,那女家頭不也是求了大福金行,租用一套套的首飾嗎?」

  「連這些人際關係都缺了,又連租金與擔保費用都負擔不起,你叫人家如何?」

  「聶家又不替他們想想辦法呢?」

  「那未免多此一舉了,誰不知道是高攀下結的一頭親事,聶祖榮肯放棄門第之見,正式而輝煌地迎娶這小家碧玉,還不是看在她身家清白的份上,其餘的也就不必強人所難呢。」

  兩個貴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如此理直氣壯,盡情把式薇的一頭婚姻數落了,才踏上名貴房車,揚長而去。

  我不知道念真有何感受。

  總之,一整個週日,我都呆在家裡,心神不屬,太不安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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