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之嚇那麼一大跳。
回頭見慕天已經一頭的冷汗,臉色有如白紙。
競之立即捲起了他的褲管,看到傷口已紅腫起來。
她不顧一切地撲下去,用力地吮吸慕天腿上的毒素,連連地吐到地上去。
她趕忙扯破了衣服,以布條緊緊地紮住慕天的傷口。
「慕天,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痛。」
「我們趕快下山去。」
競之扶著慕天站起來,才走了幾步,慕天那受傷的右足就有強烈的痺痛感覺,每一著力,都使他痛得難以忍受。
「不行,不行,讓我坐下來。」
慕天一邊擺手,一邊管自跌倒地上,競之扶也扶不住。
「慕天!」競之看著慕天痛得額上青筋暴現,她就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她聽父親說過,被毒蛇咬了,若不在一個時辰之內延醫就診,一下子毒氣攻心,就無藥可救了。
競之剛才看不清楚那條究竟是什麼蛇,但這都不重要了。從慕天如今的反應,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弄得他寸步難移,痺痛不已的,一定是毒力相當。現今四顧無人,競之想,就算自己跑下山去,都已經入夜,再求醫生摸上山來救慕天的話,人家會不會肯呢?
就算能夠請到醫生,火速趕上山來,必定已過時限,慕天的生命也就難保了。
不,不能讓慕天死去。
一個非常非常強烈的念頭,鑿進競之的腦海裡。
她一定要想辦法。
競之緊握著慕天的手,很有信心地說:
「慕天,你別怕,我這就背著你走下山去!」
慕天還來不及反應,競之已把他扶到自己背上去。
初背著慕天時,競之還能勉強應付得來。
越走下山去,背上的重量就越覺沉重。
是真的舉步維艱。
多次,競之抱著大樹樹幹,不住地喘氣,她的疲累,無法形容,就像在下一秒鐘,就妥倒下去似的。
慕天在呻吟,痛苦吼呻吟。競之額上的汗,混和著淚水,流了一臉。
她踉蹌地連連走了幾步,一腳踏在一塊滑石之上,重心一失,就向前摔去。
兩個人像是兩隻葫蘆,一直滾動了一個相當距離才曉得停下來。
皮破血流,手足儘是傷痕,自不在話下。
顧不得痛楚,競之撲到慕天身邊去,狂喊:
「慕天,慕天!」
「競之!」慕天分明的氣若游絲:「讓我就此死去!」
「不!」
競之被慕天這句話刺激著了,渾身熱血沸騰,她實實在在地覺得,天下間最淒厲的情況莫如楊慕天就在此刻死去。
「死」,這個字太恐怖,太不可以接受!
競之不能想像,以後的日子裡沒有了楊慕天,她會怎麼過?
是命中的緣分。她自知的,一定是命中的緣分。
她才十歲的那年,在河畔,見到了楊慕天,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他,喊了一句話:「你原來還是活著的呢!」
他轉過身來,望住了她的那一刻,競之就知道,她自己在以後都會照顧這個男孩子了。
絕對不能讓慕天死去。
競之跪倒下來,默默禱告,
「神明在上,請保佑楊慕天平安活下去,如果此願能償,願我以後為慕天受比如今更淒涼百倍的痛苦,作為補償。」
跟著,競之深深吸一口氣,立時間又再背起了慕天,一直地衝下山去。
競之實在無法記憶自己是怎麼樣在日落之前,把慕天帶到城內的診所去的??br />
真的如獲神助??br />
當慕天被診所的醫生護士推至急救室去之後,她頹然地倒在那張硬梆梆的木凳子上,人像支離破碎,完全湊不全似的。
競之全身的器官都已失靈,只有一顆心還曉得卜卜亂跳,雙眼干睜著,無神地望住那扇通入急症室的門口。
一直地等、等、等。
過了千億個世紀之後,那原先走進去的醫生再走出來,向競之微笑點頭。
競之這才放心讓自己陷入昏迷狀態,
慕天是在康復之中了。
競之這一夜用心地熬了一鍋小白米粥,配一些鹹菜肉絲,捧到慕天的床前去。
彼牧對望著,一時間竟有種仿如隔世的感覺。
「趁熱,吃下肚子裡會舒服點。」競之溫柔地說。
「競之。」慕天沒有接過碗,他把競之的手握得緊緊,然後帶到唇邊去。
是第一次,兩小無猜的他們,有這麼親熱的舉動。
雖是多年的日夕相處,然競之還是紅了臉,益顯得她的嬌柔美麗,楚楚動人。
慕天說:
「真不知該怎麼樣謝你,我是個不大曉說好聽話的人,這是你知道的。」
「那就不要說好了。」
「競之,有一件事可不能不說。」
「什麼事?」
「那是我們的終生大事。」
年紀輕輕的楊慕天說了這句話出來,好像有點跟他的年齡格格不入。還好,由於說話是充滿著他的真心誠意,幼嫩當中仍甚可愛。
「競之,如果有一天,我有本事,可以有一個安安穩穩的家庭的話,我就立刻娶你。」
競之微垂著頭,視線平望,故意避開慕天的眼光才答:
「要你有本事才娶我,如果你一世沒有本事,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慕天看著莊競之蒼白當中泛著紅暈的臉,那眉、眼,鼻子、小嘴,全部都靈靈躍躍,閃動著活生生的光彩。怎麼以前沒有注意到,原來自己跟個小美人天天生活一起呢?
競之的眼神,最令人暈眩,這麼輕輕瞟人家一眼,就傳送了無限淒迷情意,撫著對方的心,像燙過一股暖流,舒服得難以形容。
慕天閉一閉眼,滿腦子仍是一對競之水靈靈、烏亮亮的眼睛,他不期然地聯想到要把這小人兒簇擁在懷,萬萬不容她走掉了才好。
「競之,競之!」慕天摟抱住競之,口中亂嚷。
競之呢,剛剛相反,她默默無言伏在慕天的懷裡,安樂得不想動一動。
但願天地間在此刻靜止下來,讓自己與慕天永不分離就好。
「競之,競之,只要你願意,我立即起誓,我永遠不遺棄你!」
競之沒有回答,她的小嘴唇蠕動一下,想起慕天那句說話。
然而一顆心甜膩得膠著,連帶整個人都變得軟綿綿,懶得動,懶得回應,懶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