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胡說八道,亂給你的外甥認親爹。」
「你在台灣有很多男友嗎?始終愛你如一的男友?」
尚義忍著氣,拿來抹布把石桌上的湯汁一一拭淨。
「這話是誰說的?」
「他說的。」
楚佑寧臉上慢慢有了微妙的變化,左手輕輕撫著微突的小腹,兩眼恍惚而迷離地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兩泓淚水靜靜地在秋瞳內凝聚。
「他是真的這樣跟你說的嗎?」
唉,第一次看到他姐姐如此悲喜交加,尚義心想,那個尚未謀面的男人必定是相當不同凡響。
「你很愛他?」簡直就是一句優話,不愛他會懷了人家的孩子嗎?「既然那麼愛他,又何必——」
「別問,總之我不要見他,你幫我去跟他說,我到北海道旅遊,需一兩個月……等等,他知道我懷了身孕嗎?」
「應該……不知道吧?」
「什麼叫應該,你到底有沒有跟他提起?」呵!肚子競沒來由地痛了起來。
「沒有,我發誓,真的沒有!,人家哪有那麼大嘴巴,審問犯人也不是這樣,什麼態度?!
「那就好,那就好。」她已下定決心,此生此世不願和陸昊天再有任何瓜葛,一旦讓他知道她腹中的骨肉是他的,必定又是一番無休無止的牽扯。「我現在就去打包行李,你幫我叫部車子,我要即刻起程。」
「什麼原因呢?」尚義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你愛他,他也愛你,兩個相愛的人就該白首偕老呀。」
「是啊,我原來也是這樣想的,然事與願違,徒呼奈何。」回首景物依舊,她卻已萬念俱灰。
尚義不明就裡,也不好多加勸阻,只不斷提醒她得想清楚,千萬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楚佑寧簡簡單單收拾了一個手提袋的行李,行李中有個皮夾,皮夾裡有張照片,是她一直捨不得丟掉的。
「請你,把這張照片還給他。」
尚義眼睛一亮。「這就是他,帥耶!姐、姐……」
楚佑寧已經拎著行李,走向長廊外了。他緊張的追了出去,卻見她驀地停下腳步,手中的行李無聲地跌落地面,身形也跟著顫然微晃。
當空的日頭,吞噬了她瘦弱的身子,臉頰上癢癢的,是一串討厭的淚水。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銅雕鐵門旁,同樣佇立了一個人,那人長得奇高,雙肩寬闊如扇。背光的關係.尚義只見到一張輪廓鮮明的面孔,怔忡的望著他的姐姐。
第九章
寒風梳櫛著她的長髮,幾經髮絲翻飛到額前,遮住了部分的視線。
她怔怔地,只是望著前方,髮絲一下子被潸流的淚水浸濕貼在頰間,一如僵凝的她,動彈不得。
陸昊天來到她面前,既驚且喜的盯著她隆起的肚腹。
「你懷了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楚佑寧斷然否認了他的想法。「事實上,我也不確定是誰的,相好的男人太多,很難一下記得清清楚楚。」
「佑寧,別這樣。」他都已經親自到東京來了,這還不夠嗎?「跟我回台灣吧。」
「不可能。」這男人壓根沒有認錯的誠意,令楚佑寧新愁舊恨一下全湧上心頭。「我有什麼理由要跟你回去?看到沒,我正要到北海道去,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就可以重操——」
「住口!」一百多個日子不見,她就用這麼該死的話來歡迎他?
她一定極恨他,否則不會像只刺蝟,見了他就芒刺大張。
「我們難道不能好好談談?」他這趟日本行,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停留,要是她執意跟他慪氣,將會是非常棘手的。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楚佑寧失望透了,抓起行李。猝然走往另一條花徑。
「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輩子嗎?」他衝上去攫住她的手腕,逼她不得不止步。
她忿恨地猛一抬頭,陸昊天這才發覺,她比以前更瘦,也更白了。晌午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面上,幾乎看不清她的膚質,只剩如翦影般的淡淡輪廓。
「你不該恨我的。」過往的事,是她先起的頭,她也有錯。
「對,我不恨你,我只希望從今爾後跟你不再有任何牽扯。請回吧,我們家不歡迎你。」甩不開他緊握的手,索性用咬的,在他手掌的虎口處留下一道駭人的血痕,還沒能逼他鬆手。
「違心之論。」他手勁一用力,將她勾入懷中緊緊的擁住。「承認你是愛我的有那麼困難嗎?」
難掩一點喜悅,轉瞬又被怒火燒成灰燼。他是愛她,但愛得趾高氣揚,狂妄跋扈。
跟這種男人相處,必定少不了得忍氣吞聲,委曲求全過日子。
楚佑寧用力的推開他,順勢抹去臉上的淚水,用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口吻跟他說:「到此為止吧,我們兩個不可能有未來,即使有,也不在交集之中。」相愛容易相處難呀。
「你真是冥頑不靈。」他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說吧,要我怎麼做你才肯跟我回去?」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從他易怒浮躁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並沒有完全原諒她,心中依然存著芥蒂。楚佑寧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來。
「楚佑寧!」火死人了,這女人真是不通氣。
「不准叫我的名字。」就算那只是她的中文名字.也不許他大吼大叫。「出去,免得我氣急攻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始終默默立在廊下的尚義,見他姐姐這麼一說,趕緊上前打圍場。
「陸先生遠來是客,我們——」
「我們沒有這種客人。」初初見面時的期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坑滿谷的悲愴,楚佑寧一口氣提上來,忽覺下腹疼痛如絞。
「怎麼啦?姐!」
「佑寧!」陸昊天彎身將她抱起,「先進房裡休息。」
「不,送我去醫院,我,好痛……」
「一定是動了胎氣,」尚義急壞了,「我去開車,你看你,把我姐姐氣得,她要是有個閃失,我惟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