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想到來找我?」她低聲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只是來看看你,你好不好?」他微笑,她看不出他情緒。
「我很好。」她望著他,他沉默,她煩躁地一撩頭髮,覺得空氣沉悶,「還有事嗎?」
他一怔,繼而淺笑,眼神黯然,「沒……我走了。」他走的毫不猶豫。
那冷靜自持的口吻,公式化的親切表情,亦仙婭突然感覺他好陌生,他真的是那個與他共游意大利的男人嗎?怎麼他看起來像戴了面具?
怎麼他神情透露著落寞,他在笑,卻像是在哭泣。
「等一下。」她叫住他,他回頭的表情溫和得讓她心痛,好假啊,她故作輕快說:「來幫我一個忙。」
明歆火跟在她身後進屋,他不發一語,溫文褪去,他臉色陰鬱。
結論出來了,隱雷沒興趣當首領,樂於拱手,他已經回到東京,同樣表達去意,但答應在沒選出新的梟鷹堂堂主前仍暫時協助處理堂務。
天王地神正式發命令,過幾天,明歆火即將正式成為永夜的領導,大權在握,他獲得夢寐以求的一切,而他的心,卻好空洞、好陰暗。
他想她,他渴望從她身上汲取陽光的溫度,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他什麼都無法給她,自由、快樂,他什麼都沒有,可是他想再見她,他懷念她的野蠻、她的熱情,她絢爛的生命力。
「來,幫我把蠟燭熔上去。」亦仙婭秀出一盒色彩繽紛的蠟燭,靈活的眼飛揚著,她笑著,「這是我上次去法國買的唷,聽說燃燒時會產生迷迭香味,我還沒點過哩,你真幸運,第一個聞到。」
巴洛克式鐵鑄燭台大約半個人高,環形燈座燃上蠟燭後,像個小宇宙,燦爛燭火搖曳,亦仙婭關了燈,明歆火將燭台搬上窗邊茶几,兩人靜靜地守在火焰旁,宛如在威尼斯的那夜,平靜。
「你……會在台北待多久?」她打破沉默。
「我等會就要回東京。」他無法忍受空無一人的房子,他特地來,只為了見她一面。
亦仙婭懂了,心悶悶的痛了起來,但她卻微微笑了,「你明天還會來嗎?」
明歆火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她應該憤怒的趕走他,或者質問他,但她卻只問了這麼一句,明歆火憎恨起自己的軟弱。
「嗯。」結果他這麼回答。
「同一時間?」在凌晨十二點的時候,在深夜,亦仙婭覺得自己好傻。
「嗯。」他的聲音淡不可聞。
依偎著燭火,亦仙婭發覺他的手在顫抖,他很冷嗎?他的心還是那麼的貧瘠嗎?她好想溫暖他,想要把自己的快樂分給他。
「你說的唷,你答應我了喔!」她握住他手,緊緊地,凝望他的眼亮亮地,「明慾火,我會等你,你要是食言,我就把你切成十八塊當肥料!」
看著她張牙舞爪,他哈哈大笑。
那夜,他們守著燭火,蠟燭還沒燃盡,天就透出光芒,明歆火走了,亦仙婭沒送他,她站在窗邊看他背影,她知道這個男人還是愛她的。
雖然,她也知道他不會給她承諾。
那夜起,亦仙婭能畫了,她將那些空白的臉孔填上他飛揚自信眼眸,但那目光,卻總帶著寂寞和空虛,她給了畫中的他日光的照耀,如同之後的每一夜,她什麼都不想的給了他歡笑。
夜裡,她放煙火,揮舞仙女棒歡迎他來,她笑靨燦爛,他眸色溫暖。
在星空下,她教他放沖天炮。
「哎,你笨死了。要這樣放,再這樣點,看到沒?學著點!」她嫌他笨手笨腳,搶他手上的香,咻——碰!煙花閃耀。
她得意的瞟著他。
「這有什麼難!我只是沒放過,第一次嘛!」他不服氣的嚷嚷,接著兩人便比起放沖天炮的功力,看誰射得高,但夜太沉,什麼都看不清。
「走,非要你俯首稱臣不可!」她欲罷不能,那模樣像個孩子般逗笑他。
她拉他上車,帶他到淡水沙侖,將沖天炮插在沙灘射向海中,比看誰射的遠。
「哈哈哈!我、贏、了!」他驕傲地昂下巴。
「不算!剛剛風吹,我的沖天炮歪了,才會輸你,再來!」要再放,炮沒了,她跳起來衝過去搶他的。
「不認輸,你賴皮唷!」他笑她,抓著沖天炮舉高,她在他身邊氣的跳腳。
「誰賴皮啦,僥倖一次不算贏,我們再比!」她左跳右抓,偏偏拿不到,氣死她了,她猛地用力頂他的肩膀,他被撞倒,他伸手環住她的腰,連帶將她扯入懷中,沖天炮散落,她尖叫,他大笑,兩人雙雙倒在沙灘上。
「哇!好多星星,天空好寬廣,而且有海的聲音,真棒!」她兩手攤平,歎息嚷著。
「以前我常常望著天空,那時的天空只是窄窄的一條縫。」他望著璀璨星子,摟著她的手收緊,「我是個棄嬰,在日本一條黑暗的陋巷長大,那裡終日陰暗不見陽光,人們逞兇鬥狠過日子,命不值錢,我一直很想站在陽光照得到的地方曬曬太陽,所以我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很卑鄙,靠著利用算計他們的鬥爭生存,然後,踩到了機會終於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不要再回到過去乞憐過活,我渴望更多能夠握在手裡實在的力量。」
亦仙婭聽著,她沒有說話,她為他的痛苦、恐懼而紅了眼眶。
他也不再開口,兩人靜靜地望著夜空,她偎在他懷中,突然坐起,她俯瞰他,他的眼神空泛,流露出無法饜足卻又不知所措的虛無,她低頭,吻住他。
他抱住她,她立刻用力地回擁,她離開他的唇瓣,撞進他深邃眼眸,覺得好心疼,好不捨,心中有個聲音要她停止,可是她停不了,她只想付出。
「我愛你……」她說,他心悸,撫住她後腦,將她壓進他的胸膛,她還是低喃,「明歆火,我愛你……」。
她說愛他!明歆火深深震撼,他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緊緊抱著她,瘋狂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