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哥?」
「嗯。」聲音漸漸低下去。
「真的只有……」她俯下身去看,再輕聲喚道:「旭哥,旭哥?」
又低又沉的呼吸聲顯示他已經睡著了。
刨、湘卻不禁懷疑,他是真的睡著了?或是不願詳細回答的遁逃呢?
※ ※ ※
那一夜,小湘離開延陵旭的房間時,依然碰到了人,只是那人不是阿東,而是郎野。
「郎叔!」
「小湘,」他忙拉著她往另一頭走。「我嚇著你了?」
「沒,」默默跟著他轉過迴廊,來到牆邊停下。「沒的事。」
兩人站定後,郎野卻沒有馬上開口,只是靜靜的凝視她。
對於他的「關切」,小湘完全明白,便由著他看,一直看到他歎了口氣,「唉!情關難過。」
「我……」他說的是事實,她又如何能夠反駁?
「小湘,這樣好嗎?」
「郎叔,我只是想要——」
他舉起手來,打住她的辯解。「那些托辭你跟其他人說說還行,跟我講?未免太小看我了。」
「小湘不敢。」
「不過,也難怪你了,」郎野想了一想,「延陵旭的確一表人才,只是……可惜了。」
「郎叔,其實我們——」小湘想要表達她最近的想法。
郎野打斷了她的話。「就算我們原本是獸,不是人,血的顏色仍一樣是紅的,失去家屬、配偶時,也一樣會心痛,你明白嗎?」
「我怎麼會不明白。」
「如果明白,那就應該加快腳步,幫文大人探得消息才是。」
「旭哥能當到大元帥,自有他的道理在,郎叔以為他會那樣輕易洩漏機密給我知道?」
她眼中的悲淒令郎野不忍,口氣便跟著緩和下來。
「你是不是已經跟他……」
小湘的淚水緊跟著奪眶而出。
「傻孩子!」郎野是真的心疼。「有必要這麼做嗎?他是人,不是狐呀!」
「但我愛他,從小就愛。」
「愛他?從小?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才幾歲?五歲都不到呀!不是嗎?」
「在咱們狐仙的世界裡,那已經夠大的了,郎叔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那一族的特殊。」
「我當然清楚,你們雪抓一族自古便號稱靈狐,幾乎甫一出生,就具靈性,還未修煉便有功力,自小就能夠幻化人形。」
她點了點頭。「更何況旭哥曾經救過我。」
「你又把話反過來說了,當時是你救他,不是他救你吧!」
「我們確實曾相依為命,不是嗎?」
「你愛那樣想、那樣說,我也沒有辦法,但他最後還是棄你而去,難道你忘了?」
「那個旭哥已經跟我解釋過。」小湘完全相信他的說法,相信當初他那番曾令她傷透了心的話,其實背後有保護她的苦心在。
「人心險惡呀!小湘,人心險惡。」
「你又肯相信文大人?」
他們口中的「文大人」,是宋國大臣文松,深受當今皇上的倚重,並且極有人望,平日喜愛結交朋友,郎野就是他的朋友之一,而且是多年的老友了。
二十年前火燒山,小湘和延陵旭是在家人喪盡之後,留在附近苟且生命,郎野夫婦則是被文松給救回家裡去。
他們夫妻謊稱是山上的獵戶,文松也始終沒有多問,就把兩人安置在府內養傷,一直到他們傷癒,又回到舊居附近,巧遇小湘為止。
「他救了我們夫婦兩人,這些年來,也間接幫了你不少忙,不是嗎?」
「還不多虧了『馬』師爺的指點。」小湘輕哼了一聲說。
馬亭是文松素來倚重的師爺,跟郎野一樣,他也是修練多年的獸,道行之高,平時已甚少恢復馬的原形,幾乎與人無異。
他是文松最依賴的師爺,二十年來,對他提出的計策,幾已達言聽計從的地步。
彼此的身份,馬亭和郎野夫妻可以說是心知肚明,但也都沒有說破,反正都為文松做事,但求盡力。
這份「平衡」打從小湘亭亭玉立開始,便出現了裂痕,原因是馬亭覬覦她的美貌,顯然別有所圖。
那也就是她在三年前憤而離開江南,跑回她爺爺生前東北老家去的主因,結果認識了冉湘,再因緣際會的與延陵旭重逢,也算是一份奇遇。
「馬亭他……」郎野欲言又止。
「郎叔可別為他說項。」小湘率先打斷他的話。
「但是,」郎野依然要說:「和馬亭,總比與人在一起好。」
「郎叔又說這個,我不愛聽。」她扭身就想走。
郎野一把拉住她。「小湘,聽我說完。」
「你要說的,我幾乎都已經知道。」
「是嗎?但你可清楚我的苦口婆心?」
「說『為你好』的話,一向不好聽。」小湘苦笑。
「所以才說良藥苦口。」
「如果,」她抽回手來,卻沒有再堅持離去。「我只是說如果,郎叔,如果我只貪一時的歡樂呢?」
「那你就真的糊塗!」他毫不留情的說。
「他們不都說糊塗點好過日子嗎?」
「小湘,」郎野越聽越不安。「早知如此,我就該讓你郎嬸過來,相信她的規勸,一定比我這個老頭子說得順耳。」
郎野的妻子郎美好端端的生活在文府內,根本不像她跟延陵旭說的那樣已經「修成正果」,升天去了,他們夫妻情深,就算要離世,也會同登仙界,才不會獨留一個在世上。
」這些日子來強留你在這裡,你一定很掛念郎嬸吧?」
提到這個,郎野的表情全變了,變得溫柔又渴慕。
「我是想念她,但你也一樣呀!」他突然又正色道:「你以為過去三年,我們就不惦念你嗎?」
」我又不是沒有送信回來。」她嘟起嘴回應。
「信中可沒說你被冉清獵了去。」那是這次她日來後,才告訴他們夫妻倆的細節。
「但其他的我都說了呀!」
「是嗎?」郎野斜睨了她一眼。
「是啊!」
「為什麼獨對冉清父女另眼相待?」
「大概是冉湘與我特別投緣吧!」這是她一貫的答案。
「還是你特別憐惜她?甚至保留了她父親給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