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侍女們為她沐浴完畢之後,七手八腳地擦淨她濕漉漉的身子,套上棉布衣袍;一語不發地推擁著她走進廳堂。
陣陣樂聲與笑鬧喧嘩的聲音在她被推進來之際頓住,曉潮定睛望去,驚懼地屏住氣息看著靠壁而坐的男女,廳的中央還有一群載歌載舞的女子。
曉潮還來不及細看,身後的女子便簇擁著她往前走去。廳堂上原先表演的歌舞伎倏地散開,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地立在那裡,惶惶地感覺四方投來議論紛紛的眼光。
「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威權並重的聲音令她反射性地抬頭,曉潮這才發現這個高高坐在廳堂盡頭,身著白袍的男子,竟是那在海邊下令要殺她的人!
他是誰?她又在什麼地方?
半晌,她動了動微顫的唇,聲音才瑟瑟顫顫地自喉間傳出。「這……這是什麼地方?」
好大膽的女子!不僅毫無恭敬之意,竟還反問他這是什麼地方!天子昊微揚起薄有怒意的劍眉,但銳利如鷹的眼光卻不覺打量起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那濃密烏黑的長髮有如碧海波浪,迷濛幽柔的眼眸有如夢幻雲霧,雪白光滑的肌膚有如晨葉凝露,灩紅欲滴的唇瓣有如紅梅初綻。
那棉布衣袍竟遮不住那柔媚萬千的麗質!後宮數千佳麗竟也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就連身旁這數千選一的美女雲蘿也黯然失色!瞧這水樣般的嬌俏模樣,難道她真是海的女兒?天子昊心念驚歎地回轉,臉上的神情卻冷峻依舊。
「回答我的話!」他下意識抑住心底的讚歎,加重語氣中的威儀。
「我……」面對天子昊的威厲與四周攏上來的猜疑眼光,曉潮惶駭地抱住手臂,無力地跪坐在地,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我……不知道……」
天子竟賜予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細棉布袍!倚偎在天子昊身旁的雲蘿冷眼瞧著畏怯的曉潮,雖然天子尚未明確顯示意向,但應穿「粗麻衣」的女奴竟有侍姬所穿的「棉袍」,這太離譜了!而且在其他人眼神中,她也看到難掩的驚歎。
危險!她得趁著天子心意未決之前趕緊除掉這不知從何冒出的女子才行!
「好大的膽子!」想到這裡,雲蘿隨即喝道。「在天子面前,態度竟如此放肆!來人!還不快把這冒犯聖顏的女奴拉出去斬首!」
「慢著!」不待侍從有所行動,天子昊便懶懶出聲,並橫睨了雲蘿一眼,明顯地責怪她的多事。
「王——」雲蘿倚恃著天子昊對自己寵愛有加,撒嬌地噘起嘴。
出乎她的意料,天子昊並沒有如往常般給她縱容的微笑,反而將眼光放在瑟縮在廳堂中央的無名女子。
她究竟是誰?天子昊瞬也不瞬地盯視著茫然若失的絕色紅顏。雖然她藐視了他的問題,但她眼眸中迷失的無辜著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教他不覺隱去眉間的慍怒,胸中卻生起一撫那嬌嫩無瑕臉龐的慾望。
剎那間,他忽略了身旁雲蘿妖嬈的魅惑,當下決定今晚就要這個在海中捕獲的獵物。就算她是海的女兒,屬於他也是應該的,因為他是天之子!
「來人!把她帶到寢宮!」他漫不經心地吩咐。
寢宮?隨侍在旁的雲蘿大驚失色,這表示今晚天子要這個無名女奴侍寢!不行!她不能讓這女奴搶走她受寵一身、高高在上的地位!
「王!」雲蘿不平地嬌喊。「您怎能把這個藐視您問話,對您不恭不敬的女奴帶進寢宮?那麼您準備把我放在哪裡?」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看著被拉下去的曉潮,天子昊若無其事地說,轉頭又隨口問:「舞姬跟樂姬呢?」
不一會兒,廳堂恢復了原先歡鬧的場面,隨著歌舞助興,眾人飲酒作樂,忘卻前一刻的肅穆氣氛,彷彿適才令他們驚艷萬分的女子從不存在。
但雲蘿卻無法忘記這個極可能威脅她所據地位的絕色紅顏,天子要那女奴進寢宮,表示天子看上這無名女子,而她將被棄之如敝屐!不!她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王,」她誘引地斜倚進天子昊的懷裡,嬈媚的眼波盈盈流轉。「今晚還是我服侍您入寢吧!」
只見天子昊輕擰了擰她豐潤的臉,露出心不在焉的微笑,順手將她輕輕推開,站起身來。
頓時,整個廳堂倏地靜默下來,廳內的每個人都靜待命令地望向天子。
「你們繼續吧!」天子昊漫聲說著,便在眾人目送的眼光下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寬廣的廳堂。
望著天子昊在喧鬧中消失的背影,雲蘿一想到今晚與天子同衾共枕是那不知名的女奴,心中便有萬分不甘。
也許天子只是獵取一夜的歡快,但她不願冒一絲風險,天子即將立後,她是絕佳人選,不管這突如其來的無名女奴會不會成為她的威脅都必須剷除!
在思潮洶湧間,她想起了一個人,祭司!對!此時此刻,惟一能策動天子決定的人便是祭司!也只有祭司才能幫她達成心願!
想到這裡,雲蘿趁眾人仍在歡樂之餘,悄悄起身朝祭司殿走去……
***
關門的聲音在寢宮內迴盪了好一會兒才消失,曉潮怔立在那裡,眼光不由得輕怯地向白如雲玉的四處探查。
她好奇地抬頭,屋頂似乎看不到盡頭,石柱上精美的雕刻似乎是戰爭的傳述,寬闊的石壁上是用黃金彩飾的山峰與太陽的圖騰,圖騰下是披掛羅紗帳幔的石床,鋪在床面上的卻是軟厚舒適的絲墊。
霎時,曉潮只感壯觀至極!但仍眼花繚亂得弄不清自己置身何處。
忽然,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再次輕輕蕩起,曉潮惶然轉身,見是天子昊,當下心頭的駭懼更甚。眼前這個似乎集權貴於一身的男子曾意欲置她於死地,現在,他又想如何對付她?
看天子昊緩緩走過來,曉潮慌亂地往後退,一個沒留神,腳跟猛地碰著石床,整個人跌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