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點常識的女人都會撩起裙擺拔腿就跑。
問題是,潔絲的理智消失無蹤。一股磁性電流沿著她的神經末梢奔竄,在她的體內流動旋轉,在她的腹部深處形成怪異的熱痛,使她的腦袋裡裝滿漿糊。
她想要踢掉鞋子,用穿襪的腳趾沿著他昂貴的黑色皮靴上下摩擦。她想要把手指伸進他漿過的襯衫袖口下,撫摸他手腕的筋肉,並感覺他的脈搏。最重要的是,她想親吻他放蕩的唇,吻得他暈頭轉向。
當然啦,所有這類的瘋狂舉動都會導致她平躺下來,並迅速失去童貞,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咖啡店客人的眾目睽睽之下。事後,如果心情還好,他或許會親密地拍拍她的屁股說她可以走了,她抑鬱地心想。
「崔小姐,」他說。「我相信學校裡的其他女孩都覺得你的機智很好笑。但你若能暫停眨動你的睫毛,或許就能看清楚,我不是某個中學小女生。」
她並沒有眨動睫毛。潔絲賣弄風情時必定有所意圖和目的,她絕不會傻到想用這個方法對付魔王。
「眨動睫毛?」她重複。「我從不眨動睫毛,爵爺。我都是這樣,」她望向坐在附近的一個法國俊男,然後迅速瞟丹恩一眼。「這不叫眨動睫毛。」她放過那個立刻神魂顛倒的法國人,把注意力全部轉回丹恩身上。
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表情竟然可以變得更加陰鬱。
「我也不是中學小男生,」他說。「我勸你留著那媚眼好給那些會有反應的傻小子。」
那個法國人現正一臉癡迷地盯著潔絲,丹恩轉頭看他。那人立刻轉開視線,熱烈地開始和他的同伴談話。
她想起妮薇的警告。潔絲無法確定丹恩有積極釣她上鉤的想法,但他剛剛立出「禁止垂釣」的牌子則是顯而易見的。
她感到一陣興奮,但這也屬意料中事。她十分清楚自己對他的這種感覺,是女性在迷人男性展現獨佔徵兆時的原始反應。
然而她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性。她看得出大麻煩正開始醞釀。
看出那個並不難。醜聞一向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而潔絲並不打算捲入其中。
「我只是在示範一項你顯然沒有注意到的細微差別,」她說。「看來細心不是你的特長。」
「如果你是在拐彎抹角地提醒,我沒有看出你那幅覆滿泥土的畫——」
「就算清潔乾淨了,你顯然也沒有看得很仔細,」她說。「否則你就會認出它是斯特羅加諾夫畫派作品,也就不會開出五十英鎊那種侮辱人的價碼。」
他撇撇嘴。「我不是開價,只是表達看法。」
「並用以測試我,」她說。「但你我一樣清楚,那幅畫不僅屬於斯特羅加諾夫畫派,還是非常罕見的類型。連通常是銀雕的纖細畫都極其精緻,更不用說聖母的——」
「眼睛是灰色,而不是褐色。」丹恩用百無聊賴的聲音說。
「還有,她幾乎在微笑。她們通常都一副很不快樂的樣子。」
「她們都非常生氣,崔小姐,她們每一個看起來都脾氣壞透了。我猜那是因為身為處女,吃盡懷孕生產的苦頭,卻沒有體驗到半點愉悅。」
「謹代替各地的處女發言,爵爺。」她傾身略微靠向他。「我可以告訴你,愉悅的體驗有許多種。其中之一是,擁有一件價值至少五百英鎊的宗教藝術珍品。」
他大笑。「沒有必要告知我你是處女,」他說。「五十步外我就看得出來。」
「幸好我在其他方面不是那麼沒有經驗。」她並不以為忤。「我毫不懷疑勒斐的俄國瘋子會願意付我五百英鎊。我還知道那個俄國人一定是希望以低價購進的精明買家,這表示我在拍賣會上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她撫平手套。「人們在競價激烈時,很容易變得毫無理智,這我看過太多次了。所以說,最後會出到什麼天價真的很難講。」
丹恩瞇起眼睛。
他們的餐點在此時送到。店主帶來的四個手下忙著把餐巾和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苟。餐盤上不容許有散落的麵包屑,光可鑒人的銀器上不容許有絲毫污點。連硬度介於花崗石和鑽石之間的大糖塊都被苦心鋸成完美的半寸立方體。潔絲一直很想知道廚房助手如何不用炸藥而使它碎裂。
她接受一小片灑了白糖霜的黃色蛋糕。
丹恩讓皺著眉頭的店主把各種水果塔以同心圓排在他的盤子上。
他們默默吃著甜點,直到丹恩煩膩地放下叉子,皺起眉頭看著她的手。
「從我離開英國後,所有的規矩都變了嗎?」他問。「我知道淑女在公眾場合不輕易裸露雙手,但我也知道她們可以脫下手套吃東西。」
「確實可以,」她說。「但實際上不能。」她舉起手讓他看長排的珍珠小鈕扣。「缺乏女僕的幫忙,解開它們要花掉我一整個下午。」
「穿戴這麼麻煩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問。
「它們是妮薇特地買來搭配這件外衣的,」她說。「我不用會傷她的心。」
他依然瞪著手套。
「妮薇是我的祖母。」她解釋。他沒有和妮薇見過面,因為他抵達時,她正好回房午睡了。但潔絲可以肯定祖母一聽到低沉的男性嗓音,就起床從門縫偷窺。
丹恩抬起頭,黑眸一亮。「啊,那只懷表。」
「那也是明智的選擇。」潔絲放下叉子,恢復公事公辦的態度。「她很著迷。」
「我不是你的白髮老奶奶。」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對聖像畫,即使屬於斯特羅加諾夫畫派,也沒有著迷到願意當冤大頭。對我來說,它只值一千英鎊。如果你答應不邊拋媚眼邊討價還價,而使我無聊到精神不集中,我很樂意付一千五百英鎊。」
她原本想逐步進行,但他的語氣說明他無意被說服。既然如此,她決定攤牌。
「我很樂意把它送給你,爵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