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猜他還沒有氣死就會先笑死,因為他這輩子還沒有看過比崔潔絲小姐發脾氣更有趣的事。
她的雙頰粉嫩紅潤,眼中閃著銀色光芒,烏黑的秀髮披散在肩膀。
她的頭髮和他的一樣黑,但他的粗糙捲曲,她的卻像絲一般柔滑。
幾綹頭髮掙脫髮夾的束縛,撩人地垂蕩在她的胸前。
他就是在這時分了心。
她蘋果綠的外衣一路扣到雪白的頸項,合身地勾勒出胸部的曲線。
崔小姐的胸部遠不及丹妮或瑪格雄偉,但纖細婀娜的身材和盈盈一握的腰肢,使她的女性曲線突然變得分外豐滿。
丹恩侯爵的手指開始蠢蠢欲動,一股熱流像蛇一樣自腹部深處甦醒且蠕動。
搔癢似的帽子開始令他厭煩。他抓住它,在手裡捏扁後往地上一扔。「夠了!」他說。「你越來越煩人了。」
「煩?」她叫道。「你嫌我煩?這樣才叫煩人,自負的呆子。」她舉臂揮拳,正中他的胸口。
那拳非常扎實,如果她打中的是體格沒有這麼壯碩的男人,那個男人一定會搖晃。
但丹恩幾乎沒有感覺,那拳對他的影響,就像零星雨滴飄落頭上。
但看到她齜牙咧嘴地縮手,他明白倒是她弄痛了自己,而那令他想要嚎叫。他抓起她的手又急忙放掉,唯恐不小心壓碎它。
「該死!」他咆哮。「你可不可以別來打擾我,可惡的女人!」
在燈柱邊嗅來嗅去的一隻流浪狗吠叫一聲慌忙跑開。
崔小姐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只是一臉固執地站在原地,瞪著她的拳頭打中的地方,好像在等待什麼。
他不知道她在等待什麼。他只知道——他不明白他怎會知道,但就是十分肯定——她還沒有得到,而且在得到前絕不會離開。
「你想怎樣?」他吼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回答。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人行道上。小水滴在她的頭髮和紅頰上閃閃發亮,一滴水珠沿著她的鼻側滑落到唇角。
「該死。」他說。
他顧不得自己會捏扁或壓碎什麼,伸手握住她的纖腰把她舉起來,直到她固執且被雨打濕的臉與他的臉位於同一平面。
然後在她來得及尖叫前,他放肆無情的嘴覆蓋住她的。
天空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雨水打在他的頭上,一雙帶著手套的小拳頭捶打著他的肩膀和胸膛。
那些事一點也不令他苦惱,他是素有惡魔之稱的丹恩侯爵。
他既不怕大自然的威力,也不怕上流社會的憤慨,更不會把崔小姐的氣憤放在心上。
竟敢說他體貼?他是粗魯放蕩、令人作嘔的豬,如果她以為他輕輕吻她一下就會放她走,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他的吻一點也不慇勤或體貼。厚顏無恥、不留活口的攻擊,使她的頭往後仰。
他一時驚恐,擔心自己弄斷了她的脖子。
但她不可能死了,因為她還在扭動捶打。他伸出一隻手臂緊緊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牢牢固定她的頭。
她立刻停止扭動和捶打。在那一瞬間,她緊閉的雙唇突然向他的攻擊屈服,突然得令他踉蹌後退,並撞上燈柱。
她的手臂緊緊勾住他的脖子。
甜美的聖母(意語),那個瘋狂的女人在回吻他。
她的嘴熱切地貼著他的,溫暖柔軟的唇似清新的春雨。她聞起來有黃春菊香皂、濕羊毛和女人的味道。
他的兩腿開始發軟。
他背靠著燈柱,放鬆了緊握的手,因為他的肌肉開始無力。但她緊緊摟著他,纖細玲瓏的身體貼著他慢慢往下滑,直到她的鞋尖碰著人行道。但她還是摟著他的脖子,她的唇還是貼著他的。她的吻甜蜜、純真、熾熱,他的吻則是大膽、好色、苛求。
他在那種處女的熱情下融化,一如鹽柱在雨水中融化。
從被父親送去伊頓公學至今,沒有女人曾經對他、或為他做過任何事,直到他把錢放在她的手中,或是除非他簽署文件把身體、靈魂和財產交到她手中——例如八年多前他被誤導而追求的那一個良家女子。
崔潔絲小姐緊抱他的方式彷彿他是她的救生圈,親吻他的方式彷彿此事一停就是世界末日,沒有「除非」或「直到」。
既困惑又興奮,他的大手顫抖地滑下她的背,摟住那纖細的腰。他從未摟抱過像她這樣身材苗條卻又曲線玲瓏的女人。他感到胸口緊痛,泫然欲泣。
我在夢中見到你(意語)。
從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擁抱你(意語)。
他無助地站在滂沱大雨中,無法控制他飢渴的唇和不安分的手,他的心卻在同時吐露出令他困窘的事實。
☆☆☆
我需要你(意語)。
彷彿最後那個念頭委實過分,連一向粗心的上帝都無法漠視,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天空,接踵而至的是震撼地面的巨雷。
她猝然後退,用手摀住嘴巴。
「潔絲。」他伸手要拉她回來。「親愛的(意語),我——」
「不,天啊!」她撥開臉上的濕發。「你該死,丹恩。」接著她轉身拔腿就跑。
崔潔絲是個勇於面對事實的年輕女子。全身濕透的她一邊登上弟弟的公寓門階,一邊反省檢討。
第一、她一找到借口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丹恩侯爵。
第二、她先是鬱鬱寡歡,接著在發現兩個女人坐在他的腿上時立刻妒火中燒。
第三、當他輕蔑地談及她的魅力,說她是一文不值的小妞時,她差點掉下眼淚。
第四、她激他侵犯她。
第五、她要求他繼續侵犯時,差點使他窒息而死。
第六、多虧打雷閃電,她才鬆手。
抵達公寓大門時,她真想用頭撞門。
「笨、笨、笨。」她咕噥,用力敲著門。
維塞打開門,當下目瞪口呆。
「維塞,」她說。「我令你失望了。」她走進公寓。「芙珞呢?」
「天啊!」維塞無助地環顧週遭。
「那麼她是還沒有回來了,我一點也不意外。」潔絲走向祖母的房間。「事實上,就算我可憐的女僕叫車伕載她直奔加萊並渡過海峽,我也不會怪她。」她敲妮薇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