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如何把兩個格鬥士弄進同一座競技場。崔小姐在上流社會活動,丹恩侯爵則在風流社會覓食。他們一點也不體諒他人,拚命躲著對方。沒人能說服或哄騙他們談到對方。
十八個月前來巴黎定居後,一直想成為社交界最紅之女主人的威林頓夫人,看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立刻加以把握。
她大膽地把舞會安排在對手預定舉辦化妝舞會的同一天,那天正好是街頭追逐事件的兩個星期後。雖然潘貝裡夫人和她的兩名孫輩不能算是巴黎或倫敦社交界的菁英;雖然威林頓夫人在別的情況下根本懶得搭理他們,但這次她特意邀請他們參加她的舞會。
她還邀請了丹恩侯爵。
然後她讓所有人知道。雖然威林頓夫人像至少半數的巴黎人一樣,認為丹恩拜倒在崔小姐的石榴裙下,但她並不真的指望他會出席。大家都知道丹恩侯爵出席上流社交聚會的可能性,就像他請劊子手拿他的脖子測試鍘刀一樣,微乎其微。
但,只要跟崔小姐有關,丹恩的舉止便一反常態;那也就是說,事情並非完全沒有可能。不可能發生的事,有可能發生時,總是會有人想在場目睹這個萬一。
就威林頓夫人而言,那些人正好是她邀請的客人。她連一封婉拒的短柬都沒有收到。令她不安的是,連丹恩侯爵也沒有回信說他不來。
但話說回來,她也沒有回信接受,所以她至少不必一邊假裝不知道他會不會出席,一邊擔心謊言被拆穿。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吊其他客人的胃口。在此期間,為了穩妥起見,她多僱用了十餘個魁梧的法國男僕來應付這次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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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潔絲正在承認失敗。和丹恩交手三個回合之後,單純的肉體吸引力增強為毫無理性的迷戀。她的症狀不僅加劇,還變得明顯。
在若絲夫人的宴會上,畢樊世狡猾地講了幾句和丹恩有關的話。仍因雨中擁吻而神經緊張的潔絲回答得太過尖銳。畢樊世心照不宣的笑容,顯示他猜出了她的問題所在,她認為他很可能會告訴丹恩。
但畢樊世突然在宴會一星期後離開巴黎,而丹恩自從雷雨中的擁吻之後就不曾出現在她的方圓一里之內。
因此,如果有人告訴他,崔潔絲迷戀他,他顯然並不在乎。那樣正中她的下懷,潔絲向自己保證。
因為丹恩侯爵對女人的關懷只有一個方式,那就是把她推倒在床上或酒館的桌子上,解開褲子鈕扣辦事,再扣好鈕扣。
迷戀與否,她都知道不該再冒險見到他,因為他會親眼看見她那丟人的模樣,說不定還會突然決定用他的方式關懷她。
威林頓夫人的請柬送到時,她剛剛使自己相信,立刻離開巴黎才是明智之舉。
不到二十四小時,潔絲就和全巴黎人一樣得知丹恩也受到邀請。
不必是天才也猜得出這是怎麼回事:大家認為她和丹恩應當提供主要的娛樂。她還知道有許多人以金錢打賭她和丹恩相遇時,會有怎樣的表現。
她不想和這件事扯上任何關係。
妮薇卻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他去你沒去,他會感到丟臉,」她說。「哪怕他只是想要去,無論動機為何,但得知你不會出席,他也會感到丟臉。我知道這既不合理也不公平,但男人經常如此,尤其事情被弄成跟自尊有關的時候。你最好出席,除非你寧願冒險,弄得他為了撫平受傷害的感情,而衝去找你算賬。」
雖然潔絲非常懷疑丹恩會有感情可受傷害,但妮薇比她多了幾十年和男人——而且是許多男人——相處的經驗。
因此他們接受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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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恩無法決定威林頓夫人的請柬該如何處理。
他有點想燒掉它,有點想在它上面小便,又有點想把它塞進威林頓夫人的喉嚨。
最後他把它扔進一個衣箱,箱裡有各種旅遊紀念品,以及一頂壓扁的女帽和一把有縐飾的雨傘。他告訴自己,六個月後他可以看著那些東西大笑。然後他要燒掉它們,一如多年前他燒掉蘇珊第一次碰他的手時他所帶的手套、從她帽子上掉落的羽毛,以及邀請他去她叔叔家參加鴻門宴的短柬。
現在,他只需決定最好用什麼方法對付崔小姐,以及那些指望她創造奇跡、迫使惡魔侯爵屈服的偽善者。
他十分清楚威林頓夫人邀請他的原因。巴黎社交界最想看到他栽跟頭,如果是栽在一個瘦弱的英國老處女手中,那就更有趣了。他可以確定,巴黎每個自以為是的笨蛋都在祈求他敗在她的手下,而且是輸得越難看越好。
他們想看一出道德劇,「美德勝利」之類的垃圾。
他可以讓他們屏息等待到窒息,而舞台上仍空無一人。他很喜歡那個畫面:幾百個人快要因懸疑而死時,惡魔侯爵卻擁著濃妝艷抹的妓女,在別處談天說笑並暢飲香檳。
但,當面嘲笑他們也不錯。大搖大擺地走上舞台,演一出令他們永生難忘的戲。那個畫面也很有吸引力:惡魔大鬧巴黎市郊的豪華舞廳一個多小時。然後,壓軸戲上場,他一把抱起崔潔絲小姐,跺跺他的分趾蹄,在一團煙霧中和她一起消失。
他一想出那個畫面就立刻予以摒棄,因為它正好與他的目標對立。
他不可以理會她,那樣才能使她和其他人明白,她無法支配他。他最好還是隨便選幾個女人拖走,再把魂不附體的她們丟在墓園裡。
但那樣也很費事,而巴黎人不配得到這麼多娛樂。最好還是讓他們失望而死。
於是,他就這麼左思右想地直到舞會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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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絲沮喪地抵達舞會會場,接下來發生的事絲毫沒有使她的心情好轉。
舞會前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梳妝打扮,抵達後則花了兩個多小時忍受女性賓客比較巧妙、和男性賓客沒那麼巧妙的旁敲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