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知道他迫切需要她,需要她的付出。
他需要每個人都需要的東西:愛。
但他比許多人更需要,因為他顯然從小就不曾得到半點愛。
……他視一切為理所當然:她的微笑和安慰,她的耐性和寬恕。
潔絲知道,不管有什麼感覺,她都應該像他一樣故作輕鬆地發笑。她不該談到母親及其摯愛的幼子。那樣丹恩就不會抬頭看她,她就不會看到他心中那個寂寞的小男孩。她就不會為那個孩子哀傷,丹恩就不會在她眼中看到哀傷。
現在他會認為她同情他——或更糟的,認為她故意引誘他洩露心中的秘密。
他很可能正在生她的氣。
不要,她默默祈禱。如果他非生氣不可就生氣吧,但千萬不要轉身離開。
☆☆☆
丹恩沒有離開。
然而,要不是潔絲早已習慣男人的不理性,他接下來幾天的行為就會摧毀她想要建立一椿像樣婚姻的所有希望。她就會認為他真的是惡魔,根本不曾身為小男孩——更不用說是傷心寂寞的小男孩——而是長大成人後才從撒旦的頭顱裡蹦出來,就像雅典娜從宙斯的腦袋裡蹦出來一樣。
但她很快就明白,丹恩是故意要使她相信,他是一個沒心沒肝的浪蕩子,對她只有肉體上的興趣,只把她當成有趣的玩具。
到了星期五時,他們翻雲覆雨的地點已經包括他的寢室窗座、畫廊的凹室、音樂室的鋼琴下、她的起居室門板上,甚至是他母親的畫像前。那還只是白天。
至少他在做愛時始終熱情。不管他理性冷靜時如何偽裝,他終究無法假裝對她沒有迫切的渴望,或是假裝使她同樣慾火中燒對他並不重要。
但其餘的時間,他就變成眾人眼中那個喜怒無常的丹恩。他可以一連幾個小時和藹可親,甚至討人喜愛,然後無緣無故地對她惡言相向、冷嘲熱諷、以屈尊俯就的態度對待她,或故意以言語激怒她。
他所要傳達的信息,換言之就是:潔絲可以渴望他,但不可以用喜愛或同情這類比較溫和的感情侮辱他。簡言之,她絕對不可以試圖打動他的鐵石心腸。
那樣實在不公平,因為他已經悄悄竊佔了她的心。他甚至不需要下功夫。明知是自討苦吃,她還是愛上了他。雖然愛情的來臨比慾望稍晚,但威力同樣難擋。
但那並不表示她不想重重傷害他,丹恩是將人激怒的高手。到了星期五時,她認真考慮再賞他一顆子彈,但無法決定她最不需要他身上的哪個部分。
到了星期六時,她決定他的腦袋可能是最可有可無的。
他在凌晨叫她起來撲滅他的熊熊慾火。她全力灌救了兩次,大火才被撲滅。他們因此睡過了頭。
由於出發時間受到耽誤,所以他們在摔角大賽開始幾分鐘後才抵達會場,沒辦法在人群裡佔到好位置。一切都是潔絲的錯,丹恩抱怨,要不是她睡覺時臀部擠壓到他的下體,他也不會慾火中燒。
「我們太靠近了。」他出聲抱怨,手臂護衛地摟著她的肩膀。「如果索葉繼續再踢紀司的膝蓋,再過幾個回合,你就會被汗水、甚至是鮮血濺到。」
潔絲懶得提醒他,是他堅持要擠到前面來的。
「卡爾就是用那一招對付樸宏,」她說。「聽說在西部地區,踢人是被允許的。」
「希望這群人裡面有人相信肥皂和水是被允許的。」他一邊低聲埋怨一邊瞥向左右。「我敢打賭一英里內沒有一個人在最近一年內洗過澡。」
潔絲只聞到煙酒和麝香混合成的男性尋常氣味——她必須非常專心才聞得到,因為依偎在丈夫身旁,他的獨特氣味使她腳趾蜷曲。他溫暖的身體勾起凌晨激情纏綿的回憶,使她難以專心觀看比賽。他垂放的大手離她的胸脯只有幾寸。如果她挺胸貼上去,不知會不會被旁人發現。
她厭惡自己有那個念頭。
「什麼爛比賽。」丹恩抱怨。「我光憑一條腿就能打敗索葉。天啊,連你都做得到,潔絲。真不敢相信席勃恩寧願千里迢迢趕來看這場爛比賽,也不願舒舒服服呆在家裡跟妻子親熱。如果那女孩其貌不揚也就罷了,但她長得還不錯,如果你喜歡那種中國娃娃似的女人。但如果不合他的喜好,那他又何必娶她?當時她又沒有懷孕——就算現在也不太可能,因為他根本不在家辦事。」
這番話正足以代表丹恩今天的心情:全世界都串通起來惹他生氣。包括席勃恩,因為他沒有……舒舒服服呆在家裡陪妻子。
在家裡是舒舒服服?潔絲驚訝地眨眨眼。天啊,她真的使她死心眼的丈夫開竅了?
忍住一個微笑,她抬頭望向他慍怒的面容。「爵爺,你好像並不開心。」
「味道臭得受不了。」他目光兇惡地望著她的背後。「還有,昂士伍那個下流胚正色迷迷地盯著你。我看那傢伙是皮癢欠揍。」
「昂士伍?」她伸長脖子,但人群裡沒有半張臉孔是她認得的。
「不要張望。」丹恩說。「那個白癡會認為你在鼓勵他。太好了,現在換成杜奧古了,還有方洛朗。」
「我確定他們是在看你。」潔絲嘴上安撫他,內心卻十分高興。她的丈夫竟然真的在吃醋。「他們可能打賭你會不會來。昂士伍不是色迷迷,而是得意洋洋,因為他贏了。」
「那麼我希望我待在家裡,待在床上。」丹恩對她皺眉頭。「但是不行,因為我的妻子看不到摔角比賽,她的存在就會沒有意義,所以——」
「所以你為了寵我而犧牲自己的舒適。沒想到在花費這麼多心血後,比賽竟然不值得一看。你生氣,因為你覺得很掃興。」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潔絲,你在迎合我。我不是小孩子,我非常討厭別人迎合我。」
「如果你不希望別人迎合你,那你就有話直說,別再嘀咕抱怨。」她轉頭繼續觀看比賽。「我又不會讀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