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飛香身子一顫,咬了咬下唇。
「這是我自己的意願,和你沒有關係。」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佟曉生聞言默然。
兩人就這麼各懷心事的站了一會兒,後頭卻突然傳來急切的跑步聲和呼喊聲。
「小姐、小姐?!您在哪?」
阮飛香抬起頭來,喃喃地道:「是春雨來了,她在找我。」直覺掃視了佟曉生一眼。「既然你很好,那我……」語音未落,她轉身欲離開。
佟曉生見狀,怎能放她走,一時情急,便拉住了阮飛香纖細的手臂!
「飛香!別走!!」
「你……」阮飛香長這麼大,何曾讓異性男子碰過一根手指頭,見他如此,一顆芳心又羞又惱,白玉般的臉蛋都紅了。
「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手。」
「我不放,我放了手,你就要走了。」佟曉生固執得很!
阮飛香卻不看他,只覺握著自己手臂的力道大得駭人,她又酸又疼又麻,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走,又能做什麼?」
望著她著急的模樣、在額前晃動的劉海、微微緊張的表情。啊……螓首蛾眉,這樣的一個人兒他一直牽掛在心,如何放手,怎能放手?!
「飛香,看著我!」
聽見佟曉生那麼一喊,阮飛香陡然安靜了下來,他的聲音恍如一種可以催眠她、控制她的武器,使她完全無法抵抗。
「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佟曉生道。
阮飛香沉默了一會兒,這或許是她最低限度的抗議。
「飛香……」
「讓我回家吧!」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痛楚地凝望著他。
難道要她開口嗎?他為什麼不說,不說要重新上門求親的話呢?為什麼?如果他不說,那是否代表他對她的感情,已剩下探望故人那樣的單純?既是如此,為何他的眼底儘是那種會讓她誤解的溫柔眸光?為什麼?
她細緻的嗓音優柔地傳進佟曉生耳中,不自覺的,他鬆了手。
就在這個時候,春雨也尋到此處,一臉慌慌張張的,一時間竟也沒注意到小姐和一個陌生男子站在一塊兒。
「小姐……小姐,家裡來人啦!」
阮飛香仍猶如在夢中,視線與佟曉生的膠著著,耳裡聽不真切。
春雨見狀,索性直接道:「小姐,家裡來人,說是大少爺出事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此話一出,阮飛香和佟曉生俱是一愕,一時間也來不及問個清楚,春雨便將主子給連拉帶拖的領走了。
只餘佟曉生,站在漆暗的花園小徑上,悵惘的神色似是不捨,卻又像在沉思著什麼。
*** *** ***
一群凶神惡煞模樣的大漢,無預警地進了阮家大宅,無視於家丁的請求怒罵,大剌剌地登堂入室,起手動腳,摔瓶子摔碗地鬧了起來。
當胡氏回到家看見這副景況時,饒是她多麼冷靜,藏在袖裡的手卻握拳握得死緊。
「這是怎麼了,還有王法沒有?」她緩緩走進大廳,開口便冷冷說了一句。
為首的張魁緩緩轉過身來,見胡氏來到,嘴上露出冷冷一笑。
「阮夫人,咱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幹麼臉色這麼難看?」
胡氏冷哼一聲。「事無好事、會無好會,能讓你張魁老闆親自出馬,想必是犬子又惹出什麼禍端了吧。」
「喲喲喲!瞧阮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大公子去我們那玩玩,我們還求之不得呢!哪會有什麼禍端?」
「喔?」胡氏應了一聲,李大在這時湊近她耳邊,又低聲說了幾句,胡氏點點頭,又道:「既是如此,那又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光宗呢,怎麼還在您那兒?」
張魁雙手搓著搓著,笑道:「還不就是錢嘛!」
「多少。」胡氏不願與他囉唆。
只見張魁嘿嘿一笑,慢慢地伸出了五根手指頭,李大看得嘴都歪了。
「五千兩?!」這可要他干多少年活兒才攢得起來啊?!
胡氏卻眼也不眨地命令道:「李大,從櫃上支過來。」
「嘿!您別忙,要真是區區五千兩,張某還懶得臨門踏戶的來叨擾呢!」張魁笑得怪異,稍使眼色,他帶來的那群兄弟立即團團圍住李大。
「你這是做什麼?!」
「沒做什麼。張某做的不是啥大買賣,五千兩雖是櫃上半天的用度,但憑著阮大爺平日多加照顧,就是櫃上少了這筆銀子,也還支使得開,只是我話還沒說完呢,等我說完,你再一次把銀子支過來也不遲啊!」
胡氏聽出了點端倪,心中那不好的預感忽地竄升……
不會吧……
「他到底欠了你多少?五萬?!」話說到這分上,胡氏已然有些動氣。
張魁拉下了嘴角,嘖嘖有聲。
「阮夫人,您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我瞧您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大少爺欠的數,可不只這些啊!」
「不只五萬?!」一陣氣血上衝,暈得胡氏不禁退了一步,李大見狀,慌忙上前攙扶。
「夫人,您挺著點。」
「沒事,死不了。」胡氏深深吸了口氣,兀自鎮定。
張魁見狀,卻還火上澆油。「跟您說真格兒的,咱們這也不是什麼大買賣,阮大爺也只是平日來咱這消遣消遣,就是櫃上少了這筆銀子,實在支使不開,能不能就麻煩阮夫人高抬高抬您貴手,畢竟是五十萬兩啊!」
「五……五十萬?」一個晚上輸了五十萬兩?!「這……怎麼可能?!」
「賭錢嘛,一時興起,什麼都有可能嘛!嘿,若您不信,縣太爺那兒說分明,輸了錢就該付,不管多少錢都一樣!」
「你……你沒說錯吧?」
「這事還能有假?」張魁冷哼一聲,掏出幾張借據啪地一聲攤在桌子上。「阮夫人,您可看清啦!」
胡氏依言望去,只見桌上的那幾張借據,都是白紙黑字寫了分明,有零散的十萬、五萬、最後一張也是數目最大的一張,竟一口氣借了二十萬兩,顯見是阮光宗狗急跳牆,欲置死地而後生的最後一搏,但顯然沒有「後生」了,他還是輸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