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娘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不是不讓你和佟曉生在一起,而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轍啊!」胡氏說到激動之處,忍不住抓住飛香的手,握得緊緊的。「香兒,娘吃過太多苦,只希望你衣食無缺,希望你快快樂樂、沒有煩惱,你能明白嗎?」
「女兒明白。」阮飛香點點頭。「我明白……」無意識地重複著「明白」兩個字,她到底明白嗎?
然而胡氏卻不明她的心緒,只覺頗感安慰。「有你這句話,娘也放心了。你嫁到孫家之後,凡事要知分守禮,明白嗎?」
「明白。」
「那就好。」胡氏笑道。「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的,只是母親的總是放不下……」說到這裡,她緩緩起身。「再陪娘散一散心吧?嗯!」
「好的。」阮飛香輕輕點了點頭,下意識瞥了一眼高掛空中的月亮。
月不成圓,人不團圓,天際的月牙兒是否正暗喻著她,此生想與佟曉生見面,都已是不可能的癡心妄想?她低首斂眉,不再說話了。
*** *** ***
孫家。
佟曉生面色凝重的看著下人呈上來的一疊報文。
「今年的生絲量太少了,就算有,品質也不穩定,按這樣下去,和洋人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少爺說得是……」那底下人正是杭州織作坊裡的領班蘇貴,只見他風塵僕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聽說有人大量的收購生絲織布,想跟咱們搶生意,又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放話,說咱們除了最高級的生絲,其他次等貨色都不看在眼底,那些蠶戶怕咱們不要那些品質不好的絲,索性賤價賣給敵手,這事兒光是小的去,實在辦不成,只得請您去調解那些蠶戶,給他們吃定心丸,向他們說明,這才有用。」
「沒問題。」佟曉生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你和那些蠶戶說了我什麼時候會去?」
「就在這幾日。」蘇貴抹著汗道。「就是沒想到少爺竟突然要成親……這可怎麼好?他們說要是過了期限,我還沒請到您回去作主的話,就要把絲賣給別人了。」
「你且別急,兩件事都很重要,不能延了任何一樣。」佟曉生沉吟了一會兒。「明兒個你吃完了喜酒就立刻回去。」
「呃……那您?」
「我手書一封交給你,先帶回去給那些蠶戶們看,我自己也會在舉行完婚禮後馬上啟程的。」
「這樣……成嗎?」蘇貴有些忐忑不安,佟曉生卻露出悠然一笑。
「急事緩辦,你難道沒聽過嗎?」
蘇貴聽到他這麼說,又見他一副從容模樣,這才定下了心,心悅誠服的道:「還是少爺有本事,我光是聽到這消息,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了,少爺卻還有心情安慰我。」
「誰需要安慰啊?」孫義昭的聲音赫然由屋外傳來,屋內的佟曉生和蘇貴尚來不及反應,孫義昭已經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新郎倌不去張羅婚事,倒躲在屋裡和這王老五密商,啊?」
「我們正巧談完。」佟曉生向蘇貴示意,蘇貴也很識相的立即起身。「義昭少爺,我先下去了。」語畢,隨即走了出去。
孫義昭見蘇貴離去,便道:「新郎倌,我聽來一個消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聽說你的大舅子在元寶賭坊輸了五十萬兩銀子,阮家繳不出來,因此阮大少爺現在還被留在那裡『作客』呢!」
佟曉生聞言不動聲色,著手收拾書案上的東西。「我知道。」
「你知道?」孫義昭愣了一下。「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連說都不說?」當初他只說過自己和阮飛香那段無緣史,卻沒提到阮光宗的現況,這到底是……
「說這些幹什麼。」佟曉生瞄他一眼,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我是醜話說在前,免得你後悔,就算阮家小姐千般好,但阮家那個兒子可是個無底洞,跟他牽連上了,沒你好果子吃的。」
「我曉得,你放心吧。」佟曉生只是笑了笑。「我自有應付之道。」
看著佟曉生一副冷靜的模樣,孫義昭越來越不解。「曉生,即使我已經知道你要做什麼,不過有時還真是搞不懂你,就拿名字來說好了,竟連婚姻大事都可以作假?」
「不這樣做,只怕我娶不到老婆啊。」佟曉生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誰教你非卿不娶?」
「正是。」佟曉生半是玩笑半認真的點了點頭,走出屋外。「對了,我還有些事要拜託你,義父嚷著要下棋,你先去陪他一局吧,我手上忙完就來。」
「什麼跟什麼呀?!」孫義昭愣愣的自言自語了一句,跟了出去。
*** *** ***
翌日,喜事臨門,難得的天也不冷,竟是個露出了煦陽的和暖日子。
阮家嫁女兒,嫁的還是望族孫尚書的義子,許多人都趕來瞧熱鬧,胡氏起了個大早,忙裡忙外的等待,阮飛香更是一宿無眠,早早就被春雨拉起來打扮了。
點上胭脂、撲上香粉,穿上金銀掐絲綵鳳喜服、戴上珍珠瑪瑙純銀鳳冠,五指點上朱紅蔻丹,腳上踏著金蓮繡鞋,當胡氏進到女兒房間時,看見她如此盛妝嬌美,簡直不知是哪裡來的天仙化人,不禁眼眶潤濕了。
「小姐,夫人幫您蓋喜帕來了。」春雨一邊說,一邊將紅灩灩的喜帕遞給胡氏。「夫人。」
胡氏接過喜帕,竟不住有些顫抖。
「香兒……」
「娘……」阮飛香從床沿站起,在春雨的扶持下向母親跪下磕頭。「女兒拜別娘親,您日後要多保重身體,千萬別累壞了……」
「你去到孫家,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阮飛香含淚點了點頭,春雨見狀便道:「好了,大喜的日子,怎麼愁眉苦臉的,小姐,別惹夫人傷心了,笑一笑才對嘛,這樣多美啊!姑爺一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