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不是為錢而來的。」
「噢?」
「打從見到伯母開始,我便一直試圖提醒伯母,關於佟、阮兩家的婚約,豈料一個多月來,伯母非但不聞不問,甚至一直讓飛香避不見面……」
「你搞清楚!」胡氏不待他說完,赫然拍桌而起!
「婚事是你父親和我丈夫訂的,可現在的阮家是我當家,我可從來沒承認過這樁婚事!」
佟曉生聞言冷笑,阮飛香則是驚詫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終於說出口了。」
「沒錯!」胡氏也不再裝好,索性翻了臉。「當著你還有香兒的面,不說清楚也不行。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一窮二白的讀書人,我家香兒要跟了你,能有好日子過嗎!給你錢是對你客氣、看得起你,沒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吧,我也就趁今天告訴你,阮、佟兩家的婚事吹了,你只當沒這回事兒,趁早死了這條心!」
「娘……」阮飛香見事情嚴重了,正欲開口勸止,不料胡氏卻……
「春雨!把小姐給我送回房裡去!」
「娘,您……」阮飛香還要再說,春雨卻怕事情越弄越糟,慌忙低聲地對她示意。
「小姐,不要再說啦,您沒見夫人氣到不行了嗎?先進去,有話晚點說……」
就這樣,阮飛香無可奈何地被春雨及另一個丫頭給「押解」回房,她一走開,廳裡頭就只剩下佟曉生,胡氏、阮光宗及李大四個人,而胡氏的氣焰也更加高漲了!
「現在,你想怎麼樣?」
你想怎樣!?
這句話應該是他要問的吧?看著咄咄逼人的胡氏與吊兒郎當的阮光宗,佟曉生不禁同情阮飛香,竟是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裡頭成長……
「我會馬上離開這裡。」半晌,他生硬地道。
阮光宗呵呵一笑,再度火上添油。「對嘛!趁早別作夢,要我妹子嫁你,除非聘金十萬兩。」
「十萬兩?」佟曉生一字一句,咬著牙重複了一次。
「光宗!別信口開河!」胡氏厲聲制止他。
「阮家果然是商人本色,連嫁女兒都可以像小販一般斤斤計較,晚輩總算是見識到了。」佟曉生道:「我這就去收拾行李離開,謝謝世伯母多日來的照應,咱們後會有期!」
「有期?!」胡氏冷笑道:「你以為我還會再讓你進阮家門!」
佟曉生回首,斯文的面容忽掠過一抹桀驁之氣。
「天下事本無一定之道理,世伯母又何以認為今日在下掃地出門,明日就不會風風光光的踏進你阮家大廳?」
「好!有骨氣。」任是胡氏再怎麼瞧不起他,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這番話,也不由得讚了一句。「李大,送客!」
「不必!任憑阮家深宅大院,晚輩依舊不曾在此迷失!」佟曉生一言畢,昂揚走出,留下其餘三人,面面相覷。
良久,胡氏才回過神來,眼角餘光卻在這同時瞄到阮光宗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桌上那袋錦囊偷偷搜了去。
「哎……」要是光宗有佟曉生一半的骨氣,今日她又何需勞心費神至此!
*** *** ***
阮飛香整個人都懵了。
春雨半拉半推的才把飛香拉回房裡,著急地直歎氣。「這可怎麼好!」
阮飛香不言不語。
春雨見狀,去拉她袖子。「小姐,您不能讓他走啊!他父母雙亡,是個沒家的人了,怎能讓他走?」說實在的,她也不確定主子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不過自從見過了佟曉生,小姐就三魂去了兩魂、七魄丟了六魄似的成天魂不守舍,教她看了也心慌。這下那人真要走了,只怕小姐會變得更加怪異吧?
出於女性的直覺,她認為應該留住佟曉生,不過要怎麼留,她不知道。
「難道要強留下來嗎?娘的態度方纔你也看見了不是!」阮飛香苦苦一笑,秀麗的臉上有著莫名的悵然,盯著蕉窗外屋前偶飛來燕……
他就像那燕子,只是偶然來到她的窗前,只是她生命中突如其來的過客……她低聲地喃喃自語。「佟公子進京趕考,將來必有大出息,飛香不過是個女流之輩,怎好耽誤他前程似錦?」想著想著,她突然起身,拿出一個自己繡的荷包來,遞給了春雨。
「小姐,這是……」
「這裡頭是平日娘給我的一些零花錢,你也知道,我平日也沒什麼開銷,這些錢就這麼攢下來了,你替我偷偷送給佟少爺。」
春雨接過那荷包。「小姐有什麼話要對佟少爺說的嗎?」
阮飛香聞言,只是搖了搖頭,春雨見狀,歎了一聲便欲出房門,豈料才方轉身,阮飛香便在她後頭,輕輕開口。
「飛香不是有意辜負,實是……母命難違……」
春雨震驚回首,只見她身後的阮飛香竟已不知在何時淚光點點、難止難歇。
*** *** ***
佟曉生既是一身孤單的來,去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太久,只見他匆匆的收好自己平日常讀的書與幾件衣物,便跨出暖花塢。
任憑是好吃好睡、富貴舒適的日子,然而在心底卻盡成不堪的回憶。一股不甘與憤怒在他心中發酵。
不要再回頭、不要再回頭!他昂首走出了阮家。
春雨躲著眾人耳目,偷偷由後門溜出去,在附近四處尋找張望著,好半晌才看見正要走向渡頭的佟曉生。
「佟少爺,佟少爺!」
佟曉生聞言停下腳步,有些驚訝的回頭。「是你!」
春雨喘著氣。「您走得這麼快,春雨差點就追不上。」她邊說邊拿出了那荷包。「這是我家小姐吩咐我交給您的。」
佟曉生聽見是阮飛香給的,心中一動,立即伸手接了過來。「這是……」
「是我家小姐平日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體己。」春雨道,俏麗的臉上有著同情。「佟少爺,我家小姐不是存心負您,您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