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奶娘回到老家之後,馬長諾憑籍以前的關係,在堂記覓得了一分駕車的工作。
「到底出了什麼事?」徐憶欣緊張得連繡線都掉了滿地。
「我今天到朱雀大街上,準備幫官記運送藥材到城北;在等貨的同時,我聽到裡面的夥計在聊天。」他停頓了下,兩雙急切的眼精卻直盯著他。「他們說,少夫人是徐府裡的丫環,而且她為了榮華富貴,竟然謀害了徐府的大小姐,自己當上官記的少夫人!」馬長諾越說越氣,握緊的拳頭用力擊了桌子一掌。
徐憶欣心急的問:「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柔柔呢?」
「謠言繪聲繪影,說得很難聽。聽說是老爺找上門才揭發了這件事,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柔柔現在還在官府裡。」他聽到了更多尖酸刻薄下山濫的話,什麼殺人毀屍、烏鴉變鳳凰,又說官府被下了藥,所以遲遲不敢報官;更有的說柔柔是一個巫女,能施妖法蠱惑人,所以才能偷天換日、神鬼不知。這些傳言,他不敢全轉述給她們聽,怕她們會受不了這麼惡毒的話語。
「事情既然已經傳開了,柔柔在官府裡不曉得會怎麼樣?!謀財害命的罪名不輕,官少爺不知道會怎麼對付她?」徐憶欣哽咽著。
想著江柔的恩情,她心裡更難過了。
「要是被扭送到衙門裡,柔柔那丫頭可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奶娘也急了。柔柔跟欣兒,一個是手心,一個是手背,她兩個女孩都疼入心啊!
馬長諾走到了門邊。
「我要去找官少爺將事情說清楚!」
「長諾哥!不行啊!」
「我說過,我們不能為了自己享福而害了柔柔;況且柔柔是為了我們才有生命危險,我不能坐視不管!這樣我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他打小就將柔柔當妹子看,就算柔柔不是為了他受難,他也會挺身相救的。
「我知道我這樣說是太自私了,可是你這樣子去,不等於羊入虎口嗎?誘騙官府的未婚妻,還帶著她私逃,這項罪名就有可能讓你終生監禁在牢裡。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啊!」徐憶欣哭紅了眼。
好日子為什麼這麼短暫?老天爺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那你要我怎麼辦?眼睜睜看著柔柔在為我們受難?!」馬長諾忠厚的性子也急躁起來。
「一定有更好的辦法!」她思忖道。
「是啊!諾兒不能去,欣兒也不能去,就我去找官少爺談談!」奶娘神色堅定道。
「娘!」兩人同聲喊著。
「官少爺不曉得我和你們住在一起,我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老人了,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風,看看柔柔有沒有危險,以及他對整件事情的看法,我們再來決定。」
「娘,不行啊!萬一官少爺他對你不敬的話——」馬長諾還是覺得不妥。
「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官少爺不追究,能夠放過你們,那是最好;如果他一定要追究的話,我們再想辦法將柔柔救出來。」
活到這把年紀,她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必要時,她可以將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攬,決不能讓這三個孩子其中一個受到傷害。
「娘說的對!我們現在一定要冷靜行事。」徐憶欣輕執起馬長諾的手。「他一看見你鐵定火氣全上來了,怎麼可能聽你說話?或者他根本不相信你說的,隨時都可能報官處理;到時不但救不出柔柔,還會賠了你的命啊!」她淚眼迷濛、語氣溫婉的勸說著。
「是我不好!我只是一個長工,一個出賣勞力的粗人,我什麼也不是!更比不上財大氣粗的官彥鵬,我一點都保護不了你還有柔柔!現在還要娘為了我去奔波,我真該死!」
他眼神中泛著無奈與痛恨。如果他今天有錢有勢,事情就不會變這樣了。
「別這麼說!你在我心裡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如果救不了柔柔,我們倆就到官彥鵬面前自首認罪,相信他會放了柔柔。」
她知道他的自尊心強,不可能看著柔柔受苦而不管;如果她不這樣承諾,他會認為自己是個沒用的男人。
「好!明天我還會幫官記送貨,我就順道駕著車送娘過去。我會在附近等到娘出來為止,」
他不忍拂逆他娘的意思,也不願辜負徐憶欣擔憂的心情,只得勉力一試了。
夜晚孤寂而冗長,輾轉難眠的三人,都在煩心著相同的事。本以為早有了東窗事發的準備,但事情一旦臨頭,當時的勇氣也全被慌張失措所取代。
???
官記藥舖位於朱雀大街上。馬長諾打聽到官彥鵬今天會到這家藥鋪來,於是載著母親來到這裡。
「娘,我就在對面的大樹下等你,你要是發現不對勁就趕快出來!」直到此時,他還在反覆思量:讓娘只身前往究竟是對或不對?
「別緊張,我去去就來!」奶娘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隨即踏入藥鋪裡。
「大嬸,需要買什麼?」店夥計熱心的招呼著。
「我想找官大少爺。」奶娘直接說明來意。
「大嬸,你認識我們大少爺嗎?」店夥計小小年紀,用種很疑惑的眼神看她。
「你跟他說是柔柔的奶娘來找他,他就知道了。」
奶娘雖是個不識字的老婦,但在徐府那種地方求生存,人生閱歷畢竟不淺;面對長安城內鼎鼎大名的官彥鵬,她絲毫沒有畏懼之心。
店夥計搔了搔頭才轉身離去。除了官府裡頭的人知道少夫人的名字叫柔柔外,店舖裡的夥計是沒人知道的。
官彥鵬立即從裡頭走了出來。
「你是柔柔的奶娘?」迎親那天,他見過她隨侍在江柔的身邊。
奶娘微點頷首。
雖然他看起來嚴峻冷漠,但從他澄澈的眼神中,她相信他不會做出任何危害江柔的事。
「奶娘請!我們到後頭去。」說完他帶頭往後頭走去,穿過了一處小天井來到最後面的廂房裡.
這房間顯然是他在處理公務的地方,他示意著奶娘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