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知道為什麼?只要你一聲令下,我會統統坦白。」他勾勾手指,硬是把她勾到他面前。「海潮是兩年前,我在一個鬧饑荒的村子裡撿到的小乞兒。從小就被當成男孩教養,想必是怕性別曝光會招來欺負。我帶走海潮之後,才發現這小乞兒是個女孩;不過男女有別,我可不曉得該怎麼澄清,所以這事一直耽擱著,直到現在。」
蘭翩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黝黑而清亮,十分端正有神,不像是在說謊,語氣也誠懇極了。
她知道,單就這件事而言,她可以相信他,相信這個本質該是惡劣,但表現卻讓她處處驚訝且受到震動的中原男人……
就在她要承認自己錯怪他的時候,谷利落快速地挨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後方貼近了她的耳際,邪惡地說道:「不過,我的確是因為『特殊的因素』,才枉顧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將海潮帶在身邊。」
只不過,這個特殊的理由是:海潮活潑開朗又愛鬥嘴,帶在身邊,偶爾還可以吵架解悶。
「你!」蘭翩驚喘一聲之後,轉頭怒目而視。
他就是這樣,給人撲朔迷離的印象,每每當她就要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的時候,他就來個形象大反轉,玩弄她的情緒。她必須要時時刻刻地注意他,才有機會將他看個真切。
但是那麼做,好像更容易墜入他有如深潭的黑瞳中;谷端視著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捧在掌心哄……若是時時刻刻看著他,她將會習慣了他眼中以她為重心的幻覺,那可就不妙了!
蘭翩用力地甩甩頭,想甩掉他在她心中逐漸成形的影響力。
谷很滿意她頰上氣怒的紅暈,那代表他故意說的曖昧話語惹惱她了。
「別苛責我呵。」他的唇幾度碰上了蘭翩的耳垂,嚇得她不敢亂動,但那接觸熾熱呼息的細膚,卻泛開了酥麻奇異的感覺,直攻向她心房。「畢竟我不過是個『沒一個好東西』的中原男人,不是嗎?」他把她的評語,原封不動地砸出來。
他腳下兜了個圈子,轉到她面前,與她四目相交,戲看她頰上的淡淡紅暈。
「你打算對海潮怎麼樣?」蘭翩力持冷然地問道,水眸中噴出火花來。
她實在很氣很氣,氣口口己曾經有一瞬間,相信了這個男人對海潮只有純粹的憐憫,再無其他卑鄙可恥的欺心;更氣自己有著多管閒事的習性,要是她冷漠一點,能把這種無理之事視若無睹,那她就不必在此任他玩弄了。
谷有趣地盯著她惱恨交加的表情。「我想對海潮怎麼樣啊?」他撫著下巴,認真地思索一下下。「孤男寡女會聚在一起,當然是基於某種需求了……也許,我什麼時候一時興起,就把海潮給吃了也說不定。」
如果海潮老是用不倫不類的形容法來比喻他,還拿他這個主子取樂、甚至討賞錢,他當然不會排斥把海潮燉來吃掉的可能性。谷在心裡補充道。
「無恥!」蘭翩反射性地痛罵道。
但是,再仔細看過他的眼神,那兒卻只有調侃佻達。一個人漫不經心,總不算罪大惡極吧?再說,這些話聽來雖然可怕,他的眼神卻沒有傳達出同樣的訊息。
相反的,那雙眸仁除了醉人的輝芒之外,就是溫和的波光。他不像其他她所見過的男人,眸中載滿掠奪與傷害的冷光;他的溫煦讓她感覺到,他永遠都不會以欺負女人來取樂自己,當然也包括小小的海潮。
她該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嗎?蘭翩猶豫著。
才一瞬間,她便立即醒覺。該死的,她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了?他是個中原男人啊,理所當然是惡質的,她怎麼總是在找尋他的優點,說服由自己:相信他是正確無比的抉擇?
「當然,如果有人與我們同行,那是最好不過了,起碼能在我意圖對海潮不軌的時候,及時阻止我。」谷悠哉悠哉地建議道。「何況,海潮今年已經十二歲,女子的生理特徵都快出現了;這些事,我總不方便親自指點。」雖然他瞭解女人的身心,遠比女人自己多更多。「所以我思來想去,我們這對孤男寡女不只該有個同行照應的人,而且那個人最好是女的,各方面條件都會更適宜一些。」
他望著蘭翩恍然大悟的模樣,笑得格外和藹可親。「你說是吧?」
蘭翩恨恨地睇著谷。她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麼能夠講出一大篇讓人反駁不得的荒謬話語?每一字、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像是把她見不得女人不好過的心理,當作是弱點來擺佈。
第四章
有足足半晌的時間,蘭翩都是直直瞪著谷瞧。她握緊了小拳,杏眼圓睜,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夠把兜不在一起的事情扭曲到這種地步。
海潮明明不關她的事,但是他偏偏說得好像海潮的一生都是她的責任似的。而她也真是夠犯賤的了,聽了甜言蜜語不心動,聽到這等累及她的事兒,耳根子倒是綿軟了起來,想不管都不行。
於是,她的理智硬生生地阻止了衝動;比起拆了谷洩憤,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去做,那就是守護海潮。
海潮一個人在天字二號房洗浴,那扇不堪一擊的爛門又被她撞得洞開,如果她不快去把風,豈不是要白白便宜了一些路過的臭男人?
望著蘭翩二話不說便轉身飛奔離去的背影,谷的心乍然高高地懸起。原以為他的計策完美無瑕,必收成效,沒想到蘭翩卻堅持不上鉤。難道是他功力退步,捉摸女人的心思失了準頭了嗎?
從來沒有這麼坐立不安過,他難得流露出一絲緊張地跟了上去,才發現蘭翩只是在海潮的房外站崗著,根本沒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他的心這才安了下來,打趣道:「你這麼快就守護起海潮來?」
「女人很脆弱,是禁不起一點傷害的。」也許他覺得她小題大作,但照顧女孩子家真的是半點疏忽不得;他當慣了臭男人,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