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芙蓉像是怕被火燙到似地愈離愈遠。
想起當時莫亭言說到自己愛著莫慎揚時,那真誠且無畏的態度,再對照莫慎揚如今嫌惡憎厭的表情,她就突然覺得好心寒。
但是,她哪裡知道,莫慎揚此番令她全身發涼的表現,全是為了要保護她?
「就因為你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感覺,你就默許人們燒了他?」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只要他願意否認。
但是,莫慎揚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一個晚上接踵而來的激烈打擊,令她搖搖欲墜,這看在莫慎揚眼中是多麼多麼的心疼,但他什麼都不能解釋;讓她誤解,本來就是他的目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冷血?」水芙蓉的嗓音被傷心浸淫得沙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殘忍了?」水芙蓉嘶叫著,望著他冷酷的臉龐,她突然覺得好陌生,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男人。想起當初,在雪地裡被他救起的時候,他看來雖然冷然無情,但在心裡其實是有著憐憫之心,但他是個行動力大於一切的男人,肯做卻不肯說;如今眼前的他,已是不通人性,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她望之膽寒。
「如果你覺得可怕的話,可以離我遠一點。」莫慎揚嘴上毫不在意地說著,心裡卻忍著一鞭又一鞭抽打的苦楚。他雖然堅毅不屈,不曾為任何事動搖己心,但傷著了最愛的女人,心卻感到萬分疼痛。
她的每一滴淚,都是鑿在他心裡的傷,而他卻要掄起拳頭,加重傷勢。
「你說什麼?」水芙蓉整個人都傻掉了。他是在下逐客令?
為了保全她的生命,他必須要說出決裂的話。「甚至如果你想離開的話,那也無所謂。反正對於亭言這件事,我認為這種處理的方法很好。」
水芙蓉瞪大眼睛看著他,過多錯亂的感覺在心裡迴盪,使她沒有辦法去判斷,莫慎揚異於平常的作為是否有什麼原因。她只知道,自己是害死莫亭言的兇手,而她愛上的莫慎揚更是冷血得有如劊子手!
她歉疚不已,但他卻沾沾自喜!水芙蓉緩緩地倒退,以疏離的眼神望著莫慎揚。「你變得好可怕,我怎麼可能會愛上這樣的你?莫慎揚,我以後都不要再看見你!」說罷,她便轉身逃去。
莫慎揚蹙眉望著她的背影,雖然心痛得無以復加,但依然面無表情。他知道,雖然在未來的短暫時間內,他們都會因為失去對方而痛苦,但這是保護水芙蓉最好的方式,就算彼此的心都傷盡了,他還是執意要這麼做,因為他愛她!
水芙蓉跑開後,眺雪摟裡陷入一片窒人的寂靜,一個俊美的少年在聽到全無人聲之後!才從內室裡走了出來。
「堂哥,你沒事吧?」
莫慎揚緩緩地收掉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沒事。你的傷怎麼樣?」
「被火焰燎到,還有一些被拖在地上的擦傷,都只是皮外傷而已,不必擔心。」他凝著歉意與愛意的眼神,說道。「對不起,堂哥,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我該說謝謝。」他的眼神再度回到水芙蓉消失的方向,面無表情地說著。「如果不是因為你提供了這個辦法,她是絕對不肯走的。」
「她不肯走,是因為她愛你,所以想與你同甘共苦。」俊美少年難掩一絲落寞地說著。「你硬要讓她走,也是因為你愛她,捨不得她有一絲損傷。」
愛情是太私人的事,除了水芙蓉,莫慎揚不和任何人討論。「你該去準備一下,以後她就暫時交給你了。」
他下了要她離開的暗示,冷心絕情地對待她,水芙蓉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莫城。何況她已經吼出:「我以後都不要再看見你!」不是嗎?
「我會暗中好好照顧她的。」俊美少年以同為男人的態度允諾道。「因為那是你所愛的女人,更是因為她是惟一配得起你的女人。」
莫慎揚牽起了一絲笑紋,一語雙關地說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堂弟。」剛才那些說他齷齪噁心的話,都只是為了讓水芙蓉誤解,其實他真正的希望,是要他振作起來,另覓屬於他的幸福。
好堂弟?俊美少年抑鬱地笑了笑,這個結果他早已猜到,聽見時卻仍不免有些心痛。但,堂哥與堂弟,也許這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距離,他不該再奢求更多。
回到客房院落裡,水芙蓉坐立難安,沒有辦法止住顫抖,腦中一直浮現螢芝說的話。「今天莫亭言有這種下場,可都是你造成的呢!」這句話旋成了漩渦,將她捲入黑暗的底端。
「停止、快停止!」她痛苦地摀住耳朵。「不要再說了!」
亭言一向待她很好,是她在莫城裡的第一個朋友,也陪她打發掉許多空閒的時光;他在她情緒低落時給予照應,在她得意開懷時陪她大笑。
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同胞兄弟一樣,然而因為她的關係,他卻活生生地被燒死了……水芙蓉摀住臉,她永遠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心安理得地繼續待在有他的影子的地方,那會一再一再地提醒她,她曾經做過什麼好事!
走——對,遠遠地走開!若她不離開莫城,不只沒有辦法面對這裡,相信連莫亭言的幽魂都沒有辦法平息怨怒。
水芙蓉開始胡亂地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驀然想起了莫慎揚的冷情言語,她突然恨之不已。
是,她是無意間導致了大錯,但以他的身份,起碼可以保住莫亭言的生命啊!但他卻因為一些些無聊也無情的感覺,而選擇了默見其成。眼前的柬西,都是他送的,既然可有可無,她為什麼要帶走?她一點點都不想承這個惡魔的情!
水芙蓉奔向衣櫥,取出當時穿到莫城來的裝束,顫抖地換上,然後奔向馬廄;她無法徒步離開,所以決定不告而取地帶走一匹馬,使她遠離的腳程更快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