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身影合而為一,長長的拖曳在地上;通往房間的這條小徑莫名地變長、變遠了。
可是敖天卻沒有埋怨,他抱著紫荊兒緩慢的走著。
☆
「哎呀!好痛──好痛──」
敖雲和小葉端著晚餐走來,還未到房門前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陣陣殺豬似的哀號聲,一聲比一聲還要淒厲。
「是娘,娘出事了。」孝順的敖雲快步跑向紫荊兒的房間,用力的將門一推。「娘!娘──」
「出去。」還來不及衝進去,就被敖天一聲怒喝給吼了出來,連帶的拂來一陣掌風,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小葉,你別看了,爹……爹跟娘他們……他們……」小小的臉蛋漲得通紅,擠到小葉與門之間,將在偷看的她不斷的往外推開。「他們在做二毛的姊姊跟牛哥在一起會做的事情啦!」
「什麼在一起會做的事情啊?」小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卻已經被敖雲推著離開了。「小少爺,你別推,少夫人叫得那麼慘一定有事……哎呀!你別一再推我呀,我手上的飯菜要被你打翻了啦,小少爺……小少爺……」她莫名其妙的被拉走了。
屋裡的敖天聽到外面的對話,臉都黑了一半,他們現在這個姿勢從外面看來,是不正常了些,但只要走近看清楚點,就會發現兩人間其實沒什麼。
他只不過是把荊兒抱回床上,讓她坐在床沿,然後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把她受傷的腳擱在膝上,為她揉淤去血而已,根本不如背後看來的曖昧。
再說荊兒扭傷了腳,又受了擦傷,兩傷加在一塊,化起淤來才會疼得那麼厲害、叫聲那麼淒慘。才稍微用力揉幾下而已,就哭得梨花帶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令人好生不忍。
甚至引起敖雲的誤會,真是教人啼笑皆非。
「夠了,別哭了。」敖天的俊臉抑鬱的喊著。
「可是你真的弄得人家好痛嘛!」荊兒抱怨的拭著淚水,依然哭得抽抽噎噎,十分可憐。
「淤傷癒嚴重,就愈要揉得使勁;妳以前那些舊傷就是沒化掉,才會一點一點的留著。」收緊手指,不讓想乘機脫逃的她跑掉,硬生生的把她的腳踝箝住,拖回來。
真不知道她這幾年是如何照顧自己,為什麼弄得一身是傷?大傷小傷佈滿手臂跟腿上,且瞧那深淺不一的顏色,受傷的時間一定也不一樣,鐵定發生過很多事。
「我有上藥,可它就是好不了嘛!」既然逃不掉,她只好閉著眼、咬著唇忍耐,盡量不要喊出聲,再惹他生氣就是了。
「放開。」
「啊?」
「我說叫你別咬傷自己的唇,放開它。」他冰冷的眼瞪著呆楞的她。
「哎呀!好疼──」才一放開,他就又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她大喊一聲,又緊緊的咬住。「我求求你別揉了好不好?淤青就淤青嘛!我不會介意。」
她不介意,一點都不會介意,只要他別再抓著她用力揉腳就行了。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礙眼。」
妻子?他說的是妻子嗎?紫荊兒眨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傻楞的看著他。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可是敖天卻像蚌殼似,再也不開口了,只是專心的倒出藥油,繼續為她受傷的腳化淤去腫的捏揉著。
「哎呀,好痛!拜託你別揉了!」她已經忍不住又要哭出來了,他還不放手,是存心疼死她嗎?
他就這麼討厭她,要看她受罪才甘心?
激動的踢動雙腿,想掙出他的掌握;可是敖天的大掌就像鐵鉗似的緊緊握住,令她逃也逃不掉。
「別動。」敖天命令著,再用力揉幾下之後,才放開她扭傷的左腳,改抬起她被拖傷的右腳。
拉開覆蓋的長裙,映入眼簾的是怵目驚心的猙獰傷口,長長的血痕一直從白晰的大腿延伸到膝蓋下,讓人狠狠的倒吸一口涼氣。
「該死!」他不應該在茶樓裡繼續監視那對兄弟,而是應該趕到大街上,找到那兩個可惡的歹徒,把他們的手腳折了才對,他們竟然敢把她傷成這樣!
敖天的心在揪緊,握著藥瓶的手在微微震動。
「怎麼了?」紫荊兒小心翼翼的瞄著他,害怕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了。
看他的臉色那麼冷郁恐怖,該不會是想打人吧?紫荊兒斜瞄著他,悄悄的把腳一寸一寸的縮回去,企圖以裙子蓋上。
「沒事的,這一點點小傷沒什麼關係,不上藥也行。」
「都叫你別動了,還動什麼?」可是敖天更快察覺到她的意圖,將她打算收回的腳用力一拉,重新從裙底拉了出來,置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後打開另一個藥瓶,倒了些白色粉末在傷口上。
這次他的動作輕柔了許多,清清涼涼的藥粉灑在火辣的傷口上很舒服,原本的刺痛跟灼熱都不見了。
「謝謝你。」
「謝什麼?只要答應我以後別幹那些蠢事就行了。」他凌厲的視線就盯在她紅通通的臉上,剛剛哭過的淚痕還殘留著一點淚珠,看起來楚楚可憐,又不失嬌憨的可愛。
「對不起……對不起……」她迭聲道歉。
敖天情不自禁的伸出一隻手,拭去那點點淚珠。
「妳真是傻,為什麼凡事都先考慮到別人,才想到自己呢?你難道從來沒為自己著想過?」
為了扶養敖雲,為敖家留下一點根苗,明知財產被謀奪,生活會困苦,她還是選擇留下來。
為了保住敖壽辛苦取回來的一點銀兩,維持府裡的生計,她竟然可以不顧性命的與搶匪搏鬥,弄得滿身是傷。
她傻得不知道要自私,傻得不知道要先保護自己,傻得一心只想著別人、照顧著自己的家人,卻忘了她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最寶貴的。
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姑娘了。
敖天感動的伸出雙手抱住她,用力的摟進自己的懷裡,摟得她喘不過氣,幾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