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盼雲也迅速在紛亂的情緒中找回她的理智,她板著臉,推推鼻樑上的鏡框,用一種比他還冷、還淡漠的口吻回敬道:
「這話好像應該由我來問你,你知不知道擅闖民宅可是違法的,我可以把你扭警法辦。」
韓孟禹眼睛閃了閃,然後淡淡地揚起他那一對漂亮的劍眉,「是嗎?請問你要怎樣將我扭警法辦?用你那一雙不堪一擊的纖纖玉手,還是……你臉上那層可以凍死一隻活魚的冷霜?」
蘇盼雲並沒有被他充滿譏刺的語氣激怒,她只是冷冷地點點頭,繼續冷言冷語、冷笑著對他說:
「你這個闖空門的竊賊,繼續賣弄你那自以為是的幽默感好了,等我按警鈴通知警察來了之後,你再去對警察解釋,為什麼一個好端端四肢健全、儀表堂堂的大男人放著三百六十種光明正大的工作不去做,偏偏幹起樑上君子的勾當來。」
韓盂禹萬萬沒想到,他掙扎了半個月,終於決定在今晚藉拿私人物品的理由回來探視父母,誰曉得所有的人都不在家,卻在他父親的書房裡撞見這個比他在軍隊中遇上的女教官還犀利難纏的陌生女子。
瞧瞧她一副自恃甚高、冷若冰霜的神態,還有那一身平板乏味的裝束,韓孟禹不禁對她的身份好奇起來,「聽著,小姐,我不曉得你跑到雅軒小築來做什麼,但,你最好不要急著按警鈴,否則,警察來了,難看的是誰還不知道!」
蘇盼雲跟他卯上了,她也學他的語氣,不苟言笑的沉聲警告:「聽著,先生,我不曉得你跑到雅軒小築來做什麼,但,你最好放聰明點,在我按下警鈴前,趕快離開,否則,你可能就會因為擅闖民宅這項罪名,住進監獄吃上好一陣子不要錢的牢飯了。」
韓孟禹好整以暇的倚著牆,他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撇撇唇,「你憑什麼指認我是個闖空門的妙賊,我偷了什麼貴重的東西?還是我對你這個冷得可以令方圓五百里的植物凋零的女人做出了什麼冒犯的舉動?」他發覺逗逗眼前這個正經八百、驕傲拘謹、神聖得好像不可侵犯的女子,實在是一種新穎有趣的奇妙感受,雖然,他並不是那種喜歡和人耍嘴皮,以調侃別人取樂的人。
蘇盼雲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立刻抬起下巴義正辭嚴的說:
「你這個大膽又輕浮的竊賊!憑我是雅軒小築的客人,更是韓伯濤先生聘雇的員工,我就可以指控你的罪名!」
她是他父親聘用的員工?這倒是新鮮而有意思,「哦?韓伯濤聘用你做什麼?來凍死整個大香山的植物,讓大香山成為寸草不生的廢土,還是雇你來娛樂平磊那個王老五,陪他談天說地,嬉笑逗唱?」
蘇盼雲想不到韓盂禹有這麼可惡、可恨的一面,她立即沉下臉,冷冽如霜地命令他:
「先生,請你立刻離開這裡,不管韓先生僱用我做什麼,但,我都不準備告訴你答案,也不跟你這種輕浮的人閒扯淡!請你自重,馬上離開這裡!」
韓孟禹從來沒見過像她這麼冷傲矜持,經不起玩笑的冰霜女子,儘管她穿了平板而毫不起眼的套裝,但她有一張清秀典雅、令人心動的容顏!
尤其是那一雙充滿生氣、戴著眼鏡也掩藏不住的美眸!
對於她近於嚴厲的斥喝,韓孟禹只是懶洋洋地露出一絲促狹的微笑,「這世界上有做客人趕走主人的嗎?小姐,你這可是乞丐趕廟公喔!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把全台北縣的警察都請來,他們大概也很難按照你的要求,將我這個少主人驅逐出境。」
「少主人?」蘇盼雲故作茫然地輕蹙起眉端,「你是……」她沉吟地咬著下唇。
「韓盂禹。」
「哦,那個做醫生卻置父親病痛於不顧的不肖子?!」蘇盼雲語出驚人的冷聲諷刺他。沒想到韓孟禹卻像挨了一記重棍似的迅速變了臉色,他目光陰鷙而凌厲的逼視著她,聲音生硬而冰冷得令人發麻:
「你說什麼?」
蘇盼雲渾然無畏地昂首凝視他,「我說你是個不肖子!」
韓孟禹面罩寒霜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誰問你這一句。我問的是前面那一句!」
蘇盼雲的手腕被他抓得隱隱作,但她又掙脫不出他那像鋼條一般的掌力,「你……你抓痛我了,你先放開我,我自然會告訴你!」
韓孟禹重重地鬆開她,他鐵青著臉沉聲命令她,「快說!」
蘇盼雲被他眼底那份燃燒的痛楚和焦灼震動了,於是,她緩緩地開口說道:
「你父親最近身體狀況很不好,他很容易就疲勞,我是被他聘來幫他撰寫自傳的,但這幾天的進度很慢,因為,他常常覺得精神不濟,食慾也不是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常常會皺著眉頭,按著腰部和腹部,好像在強忍什麼痛楚似的。今天中午,他跟我,還有你媽講話,講著講著剛從椅子站起來,就突然昏厥過去。我學過護理,立即替他初步檢查了一下,結果發現他腹部有腫脹的現象,你是醫生,不用我多說,你大概心裡也有數,這會是什麼樣的病症。」
韓孟禹的臉立刻刷白而扭曲了,一陣尖銳的痛楚從胸口擴散而蔓延到全身每一個有知覺的毛細孔。「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你應該問你自己才是。」蘇盼雲直言不諱的盯著他說。雖然,她突然有個衝動,想伸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峰和凝聚著痛苦的臉孔。
韓盂禹全身好像被巨雷擊中一般打了個痙攣,「他們現在在哪一家醫院?」他粗嘎的問道。
「不知道,除了你上班的那家醫院外。」
韓孟禹百味雜陳地綻出一絲苦笑,「我們父子實在很相像,是不是?」
「是的,就像你媽常說的,兩頭冥頑不靈的蠻牛!」蘇盼雲輕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