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她打斷了他。他居然可以在沉默了一整晚後,一提起她就喋喋不休,這教她怎麼相信他只是單純地把她當朋友看待?
「小琦?」他怔怔地看見她眼中出現些微的不耐與淺淺的怒氣。
「可不可以不要談她了?」她輕蹙眉宇。
「喔……好。」
不談她,氣氛就僵了,兩人就沒有話題了,不知道可以談些什麼了。鍾琦的心痛了……怎麼這麼快,她就覺得他跟她有距離了?她覺得好悲哀。
「小琦,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她無法克制自己的語氣帶著怒意,讓他更加愧疚。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關心你?」
她沒說話,事實上他對她夠好了,她獨自北上教書,他和他的家人都照顧得她無微不至,也曾數次陪她回南部老家探視雙親。他這個人,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
「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對你不夠好?是不是常忽略你的心情?我不知道別的男人是怎麼對待女朋友的,但是……」他愈說愈輕,想到了翊芸吻他的時候,他又說不了話了,他一直覺得對不起鍾琦。
「詩文……」她突然開口,深情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們……要不要結婚?」
這次他真的嚇到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種事,由女方開口本來就夠難為情的了,她低下了頭,是羞澀,也是倉皇。
「要不……也可以先訂婚,我都已經二十八歲了……」
結婚?訂婚?他真的沒想過,就算和她感情細膩平穩,他也沒想過這麼早就要踏入結婚禮堂,他真的想都沒想過。
等不到他的回應,她十分心碎。
「小琦……」他終於開口了,她卻不敢抬頭,她竟害怕聽他的答案。
「我覺得……」他第一次覺得有口難言。鍾琦心如刀割。「我們才交往半年……」
她明白了。倏地抬起頭,她不想聽見太明白的回答。硬是擠出一個十分失敗的微笑,她尷尬地啟口: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小琦……」
「走吧,我想回家了。」
他們之間無形的距離已經形成,彼此都無奈。他是應該對她的感情負責的,但,結婚……真的太早……
送鍾琦回家後,賈詩文覺得心煩,他的手不自覺地轉動方向盤,又一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來到戴翊芸家樓下。
三樓的燈是暗的,是她習慣不開燈?還是她根本沒回家?擔心她又有什麼用?她拒絕了他這個朋友的關心,也許根本忘了那一吻,忘了他這個人。
他……是不是應該停止對她的過度關切?是不是該像她一樣……也忘了她?不可思議!他怎麼會對一個什麼都不瞭解的女人產生如此劇烈的心情起伏?他又怎麼允許自己有了小琦後還掛念著另一個女人?這對他來說是不可以的,是犯了錯、是荒唐、是不負責任的……
頹然地將車頭一轉。他想……他會努力忘了她……
然而他卻沒注意到,身後停了一輛黃色的計程車,在他離去後下車抬頭凝望這棟陌生公寓的女子,是神情哀愁的鍾琦……
戴翊芸的確沒有回家,自從和范家偉分手,她幾乎夜夜加班,用龐大的工作量來麻痺自己。
沒有人知道她失戀,沒有人察覺她心碎,更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夜深人靜寬敞無人的辦公室中,開著電腦、泡杯咖啡、點一根煙,恍惚失神中想的都是賈詩文的影子……
到底她這樣賣命工作,賺這麼多錢,卻賠上了時間與愛情,為的是什麼?年輕的她只為了爭一口氣,只為了證明男人的成就女人也可以做得到;現在的她卻感到空虛疲乏得可以。
賈詩文所擁有的,她都沒有;她不想擾亂他平靜的生活,即使她不知道她早已顛覆了他的思緒。
或許她害怕人群,她可以在上百人面前演講開會,但她就是無法突破心防接觸人群,然而賈詩文不同,她一眼就看出他是屬於群眾的。
她更不允許自己這麼快就墜入情網。她對愛情忠實,沒做過對不起范家偉的事,但如今她的愛情已沒了,她甚至想放縱自己……她告訴自己,沒有了愛情,她還是可以活得比別人更出色,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只是個寂寞的都會女子,連墮落的機會也沒有……
在她倚窗啜著已涼的咖啡時,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她微怔,回過頭去,是總經理陳鈞。
「真的是你每天都加班到這麼晚?」他迎著笑臉朝她走來。總經理是公司出名的好好先生,為這公司打拼了七年,聲望名譽一直很好,也很提拔她;已過中年的他已有些富態,他的夫人是公司總裁的二小姐,生了三個兒女都送到國外唸書。
但對於同事間的私事,她不想多理、也懶得理,別人的生活向來與她無關。
「總經理怎麼還在?」
「剛陪客戶去吃飯,回來經過看見公司燈還亮著,就上來看看了。」他身上帶著濃烈酒氣朝她而來。
她實在沒那個習慣和人話家常,他的突然出現,只會讓她覺得尷尬,打擾了她一個人的清靜。
「公司最近又不忙,你何必那麼辛苦?」
「多做點事,底下的人比較輕鬆。」她淡淡地回道。
他笑道:
「你會寵壞下屬的,很多事根本用不著你來。」
「我自己做比較放心。」
「翊芸,你對自己太嚴苛了。」他的語氣很心疼。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她還是冷漠。
陳鈞深深望她。
「從你踏進公司,我就知道你是可造之材,但你沒必要把自已逼得那麼緊,這幾年來我沒見你跟同事出去玩過。」如果他來只是想說這些廢話,她實在很想打發他走。她漠然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
「翊芸,我打算跟老闆報告,下個月升你當經理。」他來到她身後。
「老闆如果看得見我的努力,自然會主動升我職。」她的意思很明白了,她不需要任何人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