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怎麼著,我袋裡的行動電話正好在這個時候震了起來。
也許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在人群中霍然止步,手上的士力架被行人撞到地上踩成碎段,我不顧指頭上的糖漿,伸手入袋抓出行動電話,顫抖地在街頭應話。
「喂,我是吳念香。」
「哈!太好了。」
是他!蘇小姐的一八五,我的金城武。
他以振奮悅耳的嗓子道:「我是駱偉,抱歉我現在才聯絡你,因為我剛從會議室出來。」
「喔!」我沉默、緊張得不得了。沒多少約會經驗的我,實在不知該跟一個陌生男人談什麼。
「你還在公司嗎?」
「不,我已下班了,正在街上。」
「是嗎,這樣好不好,請告訴我你人在哪裡好嗎?我現在就去找你。」他理所當然地提議。
而我則是不可置信地瞪著話筒發呆。
一個行人路過撞到我,不客氣地責備我一句,「小姐,你要當街說電話可以,但可不可以別堵在路口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噸位。」
我大夢初醒地避走到騎樓前,忍住把行動電話當手榴彈往那個人的後腦門砸去,重新理清頭緒,不解地對著行動冉說道:「為什麼你想見我,我們應該不認識才對吧?」我假裝自己從沒聽過他這號人物。
「沒錯,雖然我們的公司有往來,我也造訪過貴公司,但我想我們並沒見過面。」他笑道。嗓音真是致命的吸引人。
哈!一八五先生,你可大錯特錯了,我跟你的確見過面,只不過那時你的心思完全不在公事上,而是哀悼你的女朋友被人拐跑,無能換回她的心。
我怎麼知道的,因為你那幾個來跟我洽公的同事不僅是狐朋損友,還是嫉妒你才華的大嘴巴,哈巴哈巴地急於揭你的瘡疤。
我有意刁難,「既然如此,你不覺得跟我要電話號碼的行為很唐突嗎?」
心裡罵自己,吳念香,你也真好笑,人家跟你要電話號碼,你若不高興大可不予理會啊,怎麼給了又反過來責備人。
「的確是很唐突。」他承認,口氣誠懇,像個小男生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太過主動。」
現在我倒覺得自己若不原諒他,未免刻薄。「也沒那麼嚴重的,只是我不懂……」
他自信緩慢地接下我的話,「不懂的不只你一個,我也是。我一聽到你的聲音,就有想認識你的衝動。」
「啊!」我沒料到他這麼會說話,但我也不是那麼容易釣的白癡魚。「我的聲音?先生真是愛說笑!」
:我知道這個理由很牽強,但我是說真的。通常我們都是見了人才會有那種感覺,你是第一個讓我只聽到聲音,卻非得見你不可的人。」
「喔!」我受寵若驚,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謝謝你喜歡我的聲音。」
他緊迫盯人。「那麼我們可不可以見見面?」
「見面!喔,不……」因為這也是Missionimpossible的事。
「為什麼不?」他聽來很無法接受,似乎從沒受到女人拒絕過。「喔!我知道了,你已婚,或有男友了?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自以為是,像你擁有這樣好聽的嗓音的人一定有不少人追。」
他真的很敢說,也很願意以言語取悅女人,八成受過女人訓練調教。我歎口氣道:「沒有。」
「沒有?我沒有自以為是,還是你尚單身,沒有人追?」
我又歎了一口氣。「你沒有自以為是,我也沒人追。這樣你滿意了吧?」
他呵呵大笑出聲,「滿意極了。」口氣裡隱隱埋伏著大野狼找到小紅帽住處的得意。
我這才知道,他根本是拐彎套我的話,探消息。
我想了一下,覺得沒必要製造幻象,決定跟他開誠佈公。
「駱先生,也許你覺得我的聲音很迷人,但是我得讓你知道外表跟聲音有時有很大的差距,譬如我,我也覺得你的聲音迷人動聽,但我不會沒事把你幻想成帥哥。」
哈!真是假道學,那是因為我本來就知道他長得就像巧克力蛋糕那麼誘人。
「你也許身高不滿五尺,不是瘦得像竹竿就是胖得如水桶,還長了一口暴牙。而我可絕對不是雜誌上動人的封面女郎。告訴你,我長得雖然高,但是很胖,胖到你在街上遇到我都不會想認我……」
「對不起。」他輕聲地咳了一下,打斷我的話。「你覺得外表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欲言又止,在吐出「是」之前,靜想了一下。「我知道教科書上的範本答案,但我在廣告公司上班,我知道真實與幻象是兩碼子的事。告訴我,如果你想找我們公司賣你們的漢堡,你會同意我去找一個真心熱愛漢堡但噸位卻很重的人,來當產品代言人嗎?」
「在台灣不會。但若要賣到日本或印度的話,可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他在跟我賣弄文化差異影響廣告導向的理論,但他仍是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這樣規避我的問題等於是默認我說得有理。」
「是不無道理。」他也老實不想爭辯。「你一定覺得我很莫名其妙,但是我是真心想認識你。」
他老實歸老實,但扮豬吃老虎的人看來通常都是老實的,我可不買這種老實人的帳,直率地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而已。」
「我覺得你若想見我的話,最好說出實話。」我不想威脅他,我那麼喜歡他,對他一見鍾情,怎麼捨得威脅他,實在是第六感要我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行事。
「好吧!我說實話,你的聲音讓我想起一個女人。」
「你親愛的媽嗎?」我嘲諷地問。
他竟然噗哧笑出聲,大聲否認。「是我媽就好解決了。」
嗯!他起碼還有一丁點幽默感,不錯,不錯,我愈來愈傾心於他了。這也許就是不幸的開始。
「不是你媽,那會是誰?」我很好奇哦!
「事實上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聽來有一點感傷,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