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開著,經過許多城鎮,然後才瞭解自己的愚蠢。她可能早已經走在他前面了,或者,他可能已經在某家汽車旅館中休息,或者搭巴士返回土沙市了。他不是原先假裝的那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他是一位醫生。他怎麼會要她這種鄉下女孩呢?她問自己。
或許他正在慶幸終於擺脫她了。想賺大錢的醫生必須住在大城市裡,而她則不可能離開父親。誰會照顧他,直到他完全康復?誰又能照顧商店和牧場呢?想起牧場,她才瞭解她忘了那群嗷傲待哺的動物。她得回去餵它們,小美人或許已經心碎了。它們不應該因為她的愚蠢而受苦的。她眨回淚水,決定立刻返回牧場。
在返家的途中,她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並不斷告訴自己她只需要學會遺忘,就可以和父親重拾昔日的生活。她必須忘掉迪克,忘記她曾經犯過的所有錯誤,心甘情願地守著父親和他們的牧場,忙碌地生活著,照顧需要她照顧的人和動物。
終於回到牧場,她的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盡快完成所有的工作。她關卜車燈,並熄掉引擎,快速地跳下卡車,走向穀倉,然而一個聲響傳來,吸引她的注意。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是從門廊那邊傳來的,她轉過身子,決定先去查看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門廊,在黑暗中前進,她的腳踩到一隻小動物的腳,一陣淒厲的叫聲撼動四周的靜寂。小美人?這個聲音極像那隻小豬,可是,怎麼有可能呢?刁、美人在穀倉裡—或是應該是在那裡。在她腳踝處響起的聲音告訴她事有蹊蹺。她跪下身子,坐在腳後跟上,摸索那個模糊但熟悉的身影。那隻小豬急切地投入她的懷裡,發出撒嬌的責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抱著小豬站起身子,然後聽到有人向她走來的腳步聲,她震驚地旋轉身子,在月光下瞥視到一頭金髮。
「我放出來的,」他說道。「希望你不會介意。」
迪克!
「我也餵過那些動物了,」他繼續匆匆說道。「我想或許可以節省一些時間,我,呃,只看你做過一次,可是,我的記憶力很好,應該不會做錯任何事情。」
她想撲進他的懷裡,可是她抱著小美人,驚訝得完全無法思考了。如果他再次愚弄她自己呢?她已經對他投懷送抱過,想到這裡,她的雙頰開始發燙,幸好是在黑暗中,不必擔心他會看到。她正準備問他為什麼來這裡,他卻已經搶先開口。
「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去檢查我的工作。我不介意。我,呃,我瞭解你沒有任何必須信任我的理由。」
「小美人一直在陪我。」他似乎非常緊張。「我猜想它大概是唯一願意陪我的,在考慮過一切之後。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腦子裡不想著薰豬肉,和一隻小豬作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大笑,聲音聽起來虛假而誇張。「它甚至不會在乎你是否對它說謊,或者有所隱瞞,或者……」她看到他用手撥弄那頭金髮。「看在老天的分上,你能不能開口說話,還是要我說到累死為止?」
她說出她唯一想知道的那句話:「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迪克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裡,本來我準備回土沙市,卻瞭解到,那兒並沒有任何屬於我的東西。」
「你不是在那裡開業嗎?」她略帶諷刺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她彎下身子把小美人放在地上,不理會它的抗議。「郝提姆告訴我的。」
沉默降臨。「當然是他,我早該知道。」停頓片刻。「他還告訴你什麼?」
她必須思考一下。一切都是如此混亂,如此不安,她只想知道他為什麼來這裡,以及他們是否還有機會。「他說你曾經試著說服傑克承認是他開的槍。」
「是啊,」迪克說道,「就像我做過的其他每一件事,都顯得相當愚蠢,令我……」
「傑克沒有開槍!」她衝口說出,使他噤聲。「是隆尼。」
「隆尼?」
「是隆尼開的槍。」
「你說什麼?」
「是隆尼開槍打我父親,傑克想制止他,衝到他們倆之間。」
迪克顯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瞭解嗎?她曾經對他說恨他,現在輪到他了,她是罪有應得。「我……我搞錯了,而……而且,如果爸爸沒有恢復記憶,我可能會出庭作證,指認錯誤。該死,迪克,我害了一個無辜的人!」
「傑克沒有開槍?」他木然地重複,她扯動一下他,他立刻放開她。「老天爺!」他叫道,「我差點害慘我弟弟!」
「這不是你的錯!」蕾馨叫道。「都怪我。」
「可是我是如此確信他有罪!我的唯一疑慮是,我是否必須設法營救他!」
「你是根據我告訴你的話而做出這個判斷的,」她爭辯。「搞砸一切的人是我。我曲解了在那晚聽到的每一句話,這都是我的錯。」
他搖搖頭。「那是完全合理的解釋。你相信那是事實,我早該知道。」
蕾馨走上前,準備朝他伸出手,渴望碰觸他,但是,小美人好像被踩了一樣,驚慌地亂叫起來,這使蕾馨有時間去重新思考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縮回手,壓抑住那股衝動,用大拇指勾住牛仔褲的口袋。她好像總是急著想投入這個男人的懷裡。
「現在一切都沒事了,」她告訴他。「真相已經大白,連潘家夫婦都不可能會懷疑爸爸的證詞。」
迪克突然走上前,緊緊抓住她的雙肩。「你沒有再碰到他們吧?」
「沒有。」她抽出雙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向他保證。「檢察官已經通知他們,他們不會再來找麻煩了。我為他們感到難過。」
「那你應該沒事了吧?」他柔聲問道,並用雙手輕揉她的肩。
「對。」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