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控制一下你的眼神,我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像救世主,而不像苛待員工的惡質資本家。」
莫利咧嘴一笑,收起眼中的感激。「就算你死不肯承認,也沒辦法改變你是個好人的事實。你救了我,也救了阿懇。」
墨上塵誇張地打個囉嗦。「拜託你,不要暗示我跟旭日聖人是同一道的。」
「你喜歡他。」
「我不討厭他。」他糾正道。「我可沒有特殊嗜好,更不想跟他那個拿西洋劍當裝飾的妻子起衝突。」
「對了,聽說旭日聖人回來了,我記得你之前說有事要找他,要不要我幫你聯絡?」
上塵哥哥,你不會趕詩奕走吧?不安的柔柔低語忽地在他耳畔響起。墨上塵驀然一怔。
「阿塵?」
墨上塵甩了下頭,將那雙帶淚的大眼逐出腦中。「嗯,我再跟他聯絡就可以了。他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不清楚。」莫利聳聳肩,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還有一件事,時代雜誌希望能夠專訪創造INK奇跡的Mr.Mo。」
「你決定就可以了,用不著問我。」
「你願意接受專訪?」
「跟我有什麼關係?INK的Mr.Mo指的是你吧!」墨上塵故作詫異地反問。
「阿塵,這些榮耀是屬於你的。」
「我不需要,我對當選傑出青年沒興趣。」墨上塵撇撇嘴,大手爬過黑亮的髮絲。
「我發現我實在不瞭解你。你創造了INK,卻又處心機慮要跟它劃清界線,甚至你連車都不騎INK出產的,這就跟餐廳的老闆老是去別人的店吃舨一樣荒謬。」
「我只不過想向自己證明我有能力做到。」
「你難道不想向你父親證明他放棄你們母子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墨上塵邪邪一笑,「不,我發現讓全加州的人都知道偉大的墨家有個子孫在混幫派比那更有趣。」
「我走了,改天見。」他站起身,雙手插入黑色牛仔褲口袋,舉步走向門口,忽地他側過臉,澀澀一笑。「我很久以前就不做那種蠢夢了。」
☆ ☆ ☆
「上塵哥哥!」詩奕甫走進門,一望見客廳裡的墨上塵,立刻綻開燦爛的笑靨撲進他懷裡。
墨上塵垂眼睨著仰望他的小臉,驀地發覺自己的嘴角正受她的好心情影響而不斷上揚,逐步形成一個「惱人的」笑弧。他抿起嘴,強將笑弧壓抑成一字,把懷裡的詩奕像行李似的往沙發一放。
他的反應並沒有影響到詩奕的好心情。她依舊昂頭望著他,興奮地宣佈道:「上塵哥哥,我幫你買了兩道彩虹!你以後就不用每天穿著黑衣服了。」
墨上塵狐疑地揚高眉,望向提著大包小包走進門的墨懇。
墨懇抿著唇,扭曲的嘴角似乎在極力控制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以顫抖的聲音回答。「她幫你買了紅橙黃綠藍靛紫七件同款式的T恤。」
一滴冷汗滑下他的左額。墨上塵掃了弟弟一眼,他幾乎可以斷定他極力隱忍的絕對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因為他臉上扭曲的笑容有擴大的趨勢。
不行了,忍不住了!墨懇突地爆笑出聲,顫抖地拎出袋子裡用透明塑膠袋裝好的七色內褲。「還有這個。」
「上塵哥哥,你看,很棒吧!可以配成七套喔!你還可以按照紅橙黃綠藍靛紫的順序決定哪一天穿哪一套。我本來還要買七色的睡衣,可是他們缺了紅色和紫色,湊不成彩虹,所以我就沒買了。」
第二滴冷汗滑下他的左額,跟著又是一滴。他怒瞪笑到幾乎要岔了氣的墨懇一眼。
「我把東西拿去放,然後去煮晚飯。」墨懇收到他的怒視,連忙止住笑,找個藉口開溜。自從詩奕來了以後,墨哥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形象被破壞了不少,但他樂見這些改變,因為有著小缺點的墨哥似乎離他不再那麼遙遠。這些天來,他看到的墨哥會慌張、會發火、會氣得跳腳,一切都是如此真實,他不再是只能遠遠觀望的偶像,而是他有著真實情緒的兄長。
墨上塵將目光從墨懇的背影移回詩奕期待讚美的笑臉上,開始覺得額際隱隱抽痛。
沒關係,你可以謝謝她的好意,但是你不一定真的得在星期一穿上紅色的T恤和內褲。他告訴自己。
「詩奕,謝謝你幫我買衣服,不過……」
「上塵哥哥,你會穿吧?我和阿懇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我本來也要幫阿懇買一套,讓你們穿兄弟裝,可是他說他有好多衣服了,所以我就沒有幫他買。」詩奕期盼的眼神晶晶亮亮地凝望著他。
「不過,如果你不喜歡……」明眸瞬間凝起一層水霧。
墨上塵望著她的眼,聽見有個聲音答道「我喜歡。」
「那你會每天穿囉?」
「會。」
他的承諾讓詩奕開心地露出甜笑。
他彷彿等了一輩子就為了這一個笑容。墨上塵著迷地看著她燦爛的笑容,一向空蕩蕩的心房莫名地滿了起來。
「上塵哥哥,我本來好擔心你會覺得丟臉。」
丟臉!這兩個音節彷彿一記重錘直砸向他腦袋,他驀地回想起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事。
天啊!誰去找個人來把他的嘴縫起來!
☆ ☆ ☆
他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和其他人分享一張床的人。他偶爾會帶女伴回來過夜,但一個晚上已經是他的極限。
然而,極為明顯地,有人破了他的極限。墨上塵垂眼無奈地瞪著侵佔他的床鋪已經整整一個星期的小女人。在他進浴室梳洗的短短十分鐘內,她輕巧地潛入他房內,然後在他的床上睡得香甜。她不是個小氣的侵略者,事實上,她十分樂意與他分享他的床,當然,以她六歲小女孩的方式,而非他之前那些已成年女伴的方式。
墨上塵從衣櫥裡拿出一條毛巾,擦拭著仍滴著水的黑髮,暗黑的瞳眸仍然注視著她恬靜的睡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容忍她,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她的話在星期日穿上噁心的紫色內褲,一切就是這麼自然地發生——他妥協,然後她會給他一個很開心的笑容或者一個暖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