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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從哪裡說起呢?」我感覺冷汗從我背上流下來,不過至少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蔣教授偶爾開門出來或者警察趕來應該沒有錯,「你還是具體點問吧。」

  季泰雅把繩子丟給馬南嘉,兩手插在背帶褲的口袋裡,隨意地在室內走動著,彷彿欣賞著他自己房間的佈置。

  「那麼,你先說,你知道茶杯裡是什麼嗎?」

  這回輪到我笑了:「如果我在毒物方面還算多少有點經驗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是Zolpidem Hemitartrate,商品名Stilnox,咪唑吡啶類藥物,作用於中樞GABA受體,具有強烈而快速的催眠效果。但持續時間不長,通常用於入睡困難的患者。很不幸地,在我們國家可以作為非處方藥從任何一家西藥房買到。」

  他點點頭,連眼睛也沒有看我:「很好,說下去。」

  我看到馬南嘉緊緊攥著繩子,連手指的骨節都開始發白。我嚥了一口唾沫,接著說:「不僅今天的茶杯裡、我面前的湯裡,還有昨天晚上的茶杯裡,都有Stilnox。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你今天應該給我準備了兩杯這樣的茶,第一杯是晚飯前的,不過因為大家笑鬧,阿剛再次坐下來時正好坐到了我那杯麵前,喝了我的茶。唉,可憐的阿剛。現在是你拿錯東西喝錯茶杯了。」

  我頓了一頓。阿剛的呼吸開始變淺,眼球快速轉動著。他已經進入了快相睡眠期,如果有一點擾動很快就會醒來,而那必定會增加現在我要對付的麻煩的總量。我心裡默默地說:「對不起了,阿剛,總把你當一個好人,希望不要被迫……」

  季泰雅突然說:「別發呆呀,接著說。還有什麼?」

  我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感覺不對。這旅館真的是你姑媽的嗎?那為什麼你的姑媽需要去照顧你生病的外婆呢?這從哪一方面來講都講不通。現在我當然明白了,是可憐的阿剛過度緊張說錯了台詞,原先想好的,應該是隨便什麼的一個姓氏,指的是你的姨媽。但他看到你,脫口而出就變成了『季女士』。當時他背對著我,看不到他臉上是什麼表情。肯定很難看吧。不過你是個天才的演員,很快就調整為『我姑媽』。不過後面的『外婆』卻沒有改成『奶奶』。我看你的演技還不十分過關。」

  他若有所思地抬頭望著天花板,連連點頭:「嗯,很好。接著說。」

  「然後就是昨夜我走錯房間的事。我的睡眠和記憶都有些問題,不過一旦場景和動作結合起來,一般總可以回顧出來。我清楚地記得,當我用鑰匙--記住,我真的用了鑰匙,我還記得手指用力扭動鑰匙的感覺--打開最靠近樓梯口的右面第一扇門時,有燈光從我左面的門底下透出來。記住,這時,你,馬南嘉,阿剛和瞿省吾在樓下打牌,只有蔣教授在樓上,而他的房間正好在我隔壁,所以說我確實走錯了房間。只不過我那時還不熟悉地形,你們可以安排把常用的樓梯門關掉,讓我走不熟悉的另一側樓梯上來,而我已經立刻要睡著,只要鑰匙能打開門,床單看上去沒問題,自然不會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結果晚上還被你嘲笑了一番。其實什麼推也推不醒,你自己完全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樣做,一方面可以讓我以為自己真的有失憶症和睡眠障礙,另一方面也可以讓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和餘地換回門鎖、更換被褥、在褐、白幾何紋的床單上再鋪上一層藍白朝陽格單被。」我掀開床單的一角,露出下面的褐、白相間的幾何紋床單和剛才藏進去的照片。

  「然後還有這個,」我拿起照片,「有這樣的鐵絲網攔著的窗,應該是不多的。其中有一個地方我恰好知道,就是我市的精神病總院。別忘了我是從醫學院的臨床醫學系畢業的,只不過半路出家當了法醫而已。當年我在精神病總院實習過,印象還是挺深的,雖然過了那麼多年。想到那個地方,我馬上想起了我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你。你不是上次顧教授帶來我們那裡做司法精神鑒定的年輕助手嗎?當然,那時你的頭髮沒有這麼長,這麼瀟灑。不過一連好幾天你都是女警官們談論的對象。這張照片準是你哪天值班時早上醒來時在單位裡匆匆抓拍下的吧?」

  季泰雅哼了一聲。阿剛翻了翻身體。

  我接著說:「我是剛剛才想起來這些的。不過剛才在走廊上檢查阿剛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我只讓你拿手電筒,你卻同時拿來了牙籤,說明你很清楚需要什麼。沒有受過神經精神科的專業訓練的人是不會知道需要用尖銳的東西檢查反射的。你看來也沒有丟掉本行。」

  他又哼了一聲,露齒而笑。阿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見我們圍在屋裡,驚訝地問:「怎麼回事?省吾呢?他怎麼樣了?」

  我歎了一口氣:「他死了。」

  阿剛的臉色驟然變得非常蒼白。

  我接著說:「然後就是瞿省吾本人。他雖然高大,卻不是幹慣體力勞動的。所以這幾天的辛苦在他手上留下了明顯的印記,包括破裂和沒有破裂的水泡。打牌時我就看見了。我還知道他大概是在一個灰塵、泥土、青苔和樹葉非常多的地方工作。因為昨天下午我在三樓衛生間的水盆裡看見了染滿上述物質的髒衣褲。最大的可能,當然是徹底清潔打掃這幢房子並準備迎接客人。還有就是砍一顆樹。如此繁重的勞動當然使他胃口特別好。在我們吃過晚飯後,他繼續完成了砍樹並把樹用橇棒之類的東西挪到路中間的工作。大概在回來打牌前,還趁機把門鎖換好。他是唯一有機會做這件事的人。這種老式的鎖對他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麼。可是他不太細緻,第二次換回來的時候鎖裝得不太平整。現在還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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