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份決定撕碎了她的心,即使她是這樣全心全意的愛著他——
夜深了,當她的眼睛早已腫得像核桃一般,當她的淚已經疲憊麻木再也擠不出來的時候,她悄悄從床上滑下地來,忍著陣陣暈眩的無力感,慢慢打開房門,一雙結實而有力的男性胳臂從另一側伸出來攔住她的去向。
范以升笑嘻嘻地望著她,頑皮的臉上掛著笑容。
「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好朋友告訴我的。」
是的,她應該想得到的,雅恩太精明鬼怪,也太瞭解她了。
范以升調侃地搖搖頭,「不!他算哪根蔥?我是來帶你去一個地方靜養的,我知道你現在巴不得離我大哥遠一點,而我——雖然很不幸是跟他同一個姓的一家人,但從你嫁給他之後,我這個『身不由已』的小叔可是從頭到尾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大哥他虧待你,我可沒半點虧待你喔!」
他見商珞瑤咬著唇,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又不禁施展出另一種法寶了。「我可是在醫院外頭站崗一整夜了,你忍心讓我空手而回嗎?」
他看商珞瑤仍垂著頭默不出聲,不由得連女朋友都搬出來運用了。「你忍心陷我於不義,讓柯雅恩剝我的皮嗎?」
商珞瑤聞言不禁失笑了,「你先說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范以升故弄玄虛地揚揚眉,「一個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你放心,你到哪裡,不要說是我那位驢大哥他想不到, 就是八號分機的專案小組他們也查不到!」
於是,商珞瑤就被嚴陣以待的范以升半路攔截了。
※ ※ ※ ※
范以農坐在他辦公室裡心緒如麻地抽著煙,和唐越霖無言地凝望著,一時相對苦笑,悵惆不已。
短短一夜,他的世界便完全走樣,從期待、求恕的需索中跌進無盡絕望的深淵中。
當他早上懷著期望焦切的心情趕到見安醫院,卻發現商珞瑤早已下落不明時,恐懼和憤怒迅速淹沒了他,他震怒不已地責怪醫院值班人員的疏失。
然後,他完全不理會院長戰戰兢兢的賠罪,以及其他醫護人員的驚慌的解釋,鐵青著一張怒容趕到見安醫院問商珞傑夫婦,當他所有可能掌握的線索都一一落空之後,他懷著沮喪、空洞的心情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如果不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如果不是工作可以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加舒緩的話,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呆坐在辦公室裡發愁,任無名的畏懼、心痛、悲哀等等近於自憐無助的情緒折騰得他幾近瘋狂!
「我是個失敗的丈夫,是不是?」他淒愴地牽動嘴角,「我太太失蹤了,而我——竟然連到那裡去尋找都茫然而毫無頭緒!」
「以農,你不要太自責,也許,她只是心情低落,想躲起來一陣子,暫時不想面對我們這些令她觸景傷情的人和事物——」
范以農嘴角扭曲了,「觸景傷情?天啊!小唐,我真的不曉得她有身孕了,更不敢想念該死的丁瓊妮會在那個時候又闖進我的辦公室來!」他的聲音隱藏著一股心靈深處無法言喻的痛楚。
唐越霖的心情更沉重難過了,「是我的錯,以農,我當初不該穿針引線介紹你們認識的,那麼,後來的許多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別這樣說,你又不是故意的。」
「不,我有錯——以農,對於你——我真的是難辭其咎。」唐越霖滿含愧意地啞聲說。
范以農面色深沉地抽了一口煙,正想開口說話時,他辦公室的門被粗魯的推開了。
范以升肆無忌憚地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他這會兒可是有備而來的,安置了商珞瑤之後,他稍事休息,養精蓄銳一番,接著便直接趕來盛威企業集團,理直氣壯、大搖大擺逕自闖進總裁辦公室,準備「炮轟」他那早該好好挨一頓臭罵的大哥。
他趾高氣揚地逕自坐在范以農的桌側旋轉椅內,裝瘋賣傻地擺出興師問罪的嘴臉,「聽說大嫂失蹤了?」
范以農眼睛微瞇,「你怎麼知道珞瑤失蹤的事?」
范以升眉毛揚得更高了,「哈!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問題!我是怎麼知道的?」他戲謔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先跟你把醜話說在前頭,我今天可不是和你來稱兄道弟的,雖然我跟你從來就不是一對令人稱羨的賢昆仲,所以,你今天說話的態度可要客氣溫和一點,否則,別怪我替你們那個可憐的大嫂掀你的桌子!」
唐越霖見狀立即識相地站起身來,「我看,我還是先躲開為妙,免得慘遭池魚之殃!」
「小唐,你坐下別離開,以升他不敢對我怎麼樣的。」范以農沉聲命令他。
「是不屑,而不是不敢。」范以升挑釁地緊盯著他,然後他轉向進退兩難的唐越霖,「小唐,你儘管坐下吧!我保證我老哥那張沙發椅是不會咬人的,再說,萬一這裡不幸發生命案,有人先掛了,你總是要幫忙收屍的,才夠朋友,不是嗎?」
於是,唐越霖心有不甘、萬般無奈被迫坐在這觀看一場劍拔弩張、波濤暗湧的兄弟之間的精彩好戲!「我又不是葬儀社的員工,幹嘛要坐在這看你們兄弟倆互相廝殺!」他沒好氣地咕噥著。
「你今天是存心來尋釁、找碴的是不是?」范以農目光炯炯而語氣生硬地盯著他說。
「我以為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范以農目光閃了閃,「很可惜,我今天沒空,也沒那個心情陪你吵架!」
范以升臉漲紅了,他怒氣沖沖地指著范以農的鼻子,「你沒空,我有空,我早就受夠了你的陰陽怪氣,哪有人像你這麼冷血無情的?老婆不見了,你倒有心情坐在辦公室裡辦公,你的心是冰雕的,還是你根本沒有心?」
范以農呼吸急促、臉色灰白,他額上青筋突起了,「你以為我不想找她嗎?可是——她走得那麼倉促,人海茫茫,又毫無頭緒,你要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