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京都戀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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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後來連吉原都說了,「麗子,你讓太多人跟在你和鐵舟身邊了吧?」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提醒。

  吉原打十來歲便和鐵舟是一淘兒的,源於他父親從前為鐵得日管理財務,兩個年輕人結識得早。吉原這人很純情,相較於鐵舟,他的性子敦厚而幾乎顯得太溫弱了些。

  麗子曉得,吉原也是暗中戀慕她的人之一,但他絕不和鐵舟競爭,因而只在一旁欣賞他們,不必打壞關係。他既傾心麗子,也喜愛良子的靈慧,就因為對人的心軟、有情,欠缺了一點堅持,使得最後兩個女人都選擇投靠了他——也可以說是利用了他。

  麗子將吉原的忠告放到耳根後,到了秋天,事情終於發生了!

  咖啡館的老闆娘慌裡慌張地打來一通電話—「良子出事了,我沒法子處理,小姐快過來看看該怎麼辦才好。」

  麗子在圖書館裡找到鐵舟,第一次她在鐵舟眼裡看見痛苦之色,他說:「你能不能別再為別人花心思了?你該為我們自己花心思!」

  許多年之後,麗子才體會出鐵舟當時的絕望心情——他深知麗子在和他比高下,她拿良子來試驗他最後是輸還是贏,她一心想贏過他,竟致忘了她是愛他的。

  忘了愛情裡面不能出現第三人。

  「你不幫良子,難道我也放了她不管?」麗子生氣走了。

  鐵舟當然不是不幫良子,沒有人能對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置之不理。那晚,等麗子找到吉原一起趕到咖啡館時,鐵舟已經早一步到了,一個人正和兩名無賴對峙著。

  到此,有關良子的遭遇這才全盤托出——她雖長在靜岡一個窮牧師的家庭,父母可都是很風雅的,不幸相繼辭了世,喪葬費是舅舅籌來的,事後良子赫然發現,舅舅根本是把她連同自己的一筆賭債一起抵給了錢莊。

  良子輾轉幾站逃到京都,一路躲著舅舅和錢莊那些人,在南禪寺幫人家賣藝品的那一次,差點被逮著。藏身近一年,本來以為風波已過,哪知錢莊的人還是追到了她。

  或許因為在場人多,兩名無賴悻悻然的走了,但狠話指下來——債務不解決,他們是不會和良子就此罷休的,咖啡館要敢繼續庇護良子,他們也要讓它沒得生意做!

  這便是良子之所以到三澤大宅落腳的緣故!良子在鐵家躲了幾個月,鐵舟運用叔父在商場上的關係,讓幾個老江湖去和錢莊斡旋,在給了一筆總算讓錢莊點了頭的數目,劃清良子和她舅舅的界線,終於將良子人生裡的這場危難解決了。

  那段期間正值鐵得日沉病在床,良子為了答恩,留在鐵家日夜服侍這病重的老人,因此,反過來得到了鐵舟銘心的感激。

  然而,鐵舟與良子之間已不僅止於這一報一還的情分了。在兩人朝夕相處的那幾個月裡,在麗子刻意不去過問他們、刻意地置身事外,甚至對鐵舟擺出冷淡的態度時,由於她的矜傲與疏離,那個好像早注定了要發生的局面,終於發生了……

  鐵舟和良子墜入了情網。

  第六章

  鐵舟的對良子動情,根源卻還是來自於對麗子愛得太深,不能夠放棄、不能夠覺悟他和麗子在一起永遠得不到幸福,他掙扎在極端的痛苦裡,良子的溫存、嬌巧、貼心,正好給了他一道可以喘息的空氣。

  而良子這邊,一日日陷入莫大的罪惡感裡她已經收不回感情了。

  一個下著驟雨的晚上,良子跑去敲開麗子的門,滿臉淋漓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急迸出一句話,「我對小姐感到很羞愧……」那飽受煎熬的模樣,像是一切不知從何說起,她掩著面又衝進雨中去了。

  就這樣,良子失蹤了!

  過半個月,麗子接到了一封信。她懷著信箋乘車到三澤大宅,在那古老寒肅的劍道房門邊,靜靜聽了一會兒鐵舟一個人練劍時那孤獨的叱詫聲。

  她掏出信,輕輕的放在席上說:「她來了信……」

  鐵舟停頓在場中央,黑色寬大的劍道服文風未動。他不必過來看那封信,因為他也收到同樣的一封信,裡面只有簡略的、不成解釋的幾句話——

  我隨吉原回鄉,這段日子深感他為人誠懇,決定和他結婚。艮子拜上。

  不成解釋卻已解釋了一切,難怪寒假裡連吉原也消失無蹤,是他獨進退兩難的良子伸出援手的,她需要靠岸,而他正好是個空空的、安全的港口。

  在久久的沉寂中,麗子聽見自己的聲音,「現在去找她,還來得及……」說完,她起身往外走。

  劍道房外伸著櫻枝,她朦朧地想著,為什麼呢?櫻的花苞全要那麼死心眼的結在同一處。

  爭向同一條櫻枝展放,用盡了顏色,而後甘心萎落,這便是櫻的宿命嗎?她突然感到心底刺疼,想要走,卻猛地被鐵舟從後面拉住。

  「你現在就得做決定,答應或不答應——」他抓得她好痛,臉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表情,使她心驚膽戰,他要求道:「我們結婚——和他們一樣,我們結婚吧!」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麗子有一種可怕的滑落感,好像她的人朝很深很深的地方跌下去,她不禁緊緊抱住了鐵舟。

  鐵舟和她一起墜落。

  一個月後,一場婚禮挽出兩對新人,鐵舟和麗子、吉原和良子。

  麗子後來始終沒有去探究良子的內心感受,也許她不想探究。直到一年過去,有一回獨處,麗子終於問起,「良子,你怨不怨命運?」

  她們坐在春末的櫻花樹下,良子凝視著簌簌落在兩人所著的素木屐下的花瓣,許久才悄然答道:「人心就是命運,跟著命運走,大約是避免不了的一條路吧!」

  麗子聞言,怔怔地說不出話,身後傳來一陣嬰啼,她卻恍若未聞。等良子把個娃娃從白鐵推車裡抱過來給她,道:「好俊的孩子,叫小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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