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郎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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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他望著那道美麗抖索的影子,消失於墨黑的松林,胸中彷彿又出現二年前他利 用一頭山獐,引熊耳入草叢取人頭的那時唻犖婸﹞ㄔX來的心痛。

  如今事早成定局,不論當時曾留下什麼遺憾和無奈,他畢竟是個坦蕩蕩的勇士 ,他也只能立在那兒,任由悲涼的松風吹拂他一身。

  青狼沒有想到,這會是他最後一次看見花衣。

  過二日,青狼再度佩弓帶刀,拜別了父母。秋後是狩獵季,野獸都遷徙到低處 來避寒,要把握這個時機,族中的男人也都在農忙過後,三五成群,入山打獵去了 。

  儘管青狼以此做為解釋,但他父母都明白,這次婚事的逆變,難免使他鬱鬱不 樂。讓他出門逛一圈,舒散舒散心情也好,慈愛的父母這麼想。

  哪知道青狼這一趟出門再回來,部落已是人事全非。

  熊耳本不是那麼願意帶著妻兒下山的,但這回花衣對青狼的婚事唱反調,在族 中引起了些非難,她也不好過,他索性讓她和七八月大的兒子跟著一起出門,到水 沙連找詹福九做生意,同行的還有他兩個表弟,幫忙扛獵肉、熊皮。

  在福九那座大院落裡,但見壯丁往來,戒備很是嚴密。也不把熊耳一行人領入 廳堂,只在埕上看貨。福九長著粗大的身架子,橫闊的臉上□住一雙小眼睛,打量 的不是那批貨,是悄悄立在一旁,正奶著娃兒的那番婦。

  那番婦一身黑澤豐腴的皮肉,眉一抬,兩隻水艷艷的眼睛瞄福九一下,忙又移 開。那股風情,即使在搖芳閱一群鷥鶯燕燕裡頭,也都少見。

  福九繞著成捆的鹿皮踱步,操一口番話冷笑道:「貨色倒不差,可是你又要鹽 糖,又要布匹珠線──要的也太多了吧?」

  熊耳愕然。「以前都是這樣子交換的。」

  「現在不同嘍,市面上的行情在變化,」福九撇著粉濕的嘴唇一笑,忽然把眼 光放到花衣身上。「不過,要講價也不是不行,你把這女人留在我莊子幾天,說不 定我可以跟她講出個好價錢。」

  熊耳還僵在那兒,滿頭霧水的,花衣卻變了色,抱著孩子上前拉扯丈夫的衣□ ,急道:「我們走,我們走。」

  一聲大笑,福九搖過來,伸手便掐住花衣的腮幫子。「急什麼,讓詹爺招待? 不好嗎?」

  他指上一枚金銅戒抬刮過花衣的面頰,她叫起來。一轉眼,番刀出鞘,已架在 福九的項上,熊耳狠聲道:「把你臭手拿開,漢佬!」

  詹宅的壯丁見狀,蜂擁而上,但是主子受制,一群人威威赫赫,也無可奈何。 熊耳兩名表弟看著情形不對,胡亂捆起地上的熊皮,扛了就跟著走。

  熊耳把福九直挾到山腳下才放人,等大批家丁趕到時,熊耳一行已經遁走。

  鬧出不快,又恐福九率眾來找麻煩,熊耳也不敢再另尋買主了,領著妻兄弟兄 ,匆匆踏上歸途。往草莽林菁中趕一天路,到了這天晚上,才放下戒心來。

  幾個男人喝了酒,感到輕鬆,醺醺然在營火邊困著了。不料,福九派出的一干 人手,早埋伏在林中,這時候一湧而上,狙擊熊耳三人,連八月大的嬰兒也不放過 ,一刀刺死。獨獨活抓了花衣,連同一批熊皮也奪了去,這當中,根本沒有所謂福 九的鹿皮。

  那福九的存心,根本只在花衣身上。花衣被抓回詹宅,已奄奄一息,見福九袒 胸露腹,發著淫笑向她逼來,曉得不從必死,她本是個烈性子,這時候情願死,也 不願屈從這惡豪,當下狼狠咬斷自己的舌頭,血濺滿口。

  福九不想這番婦竟然咬舌自盡,費那麼大周章,眼睜睜見它泡湯,恨得一把揪 住花衣的頭髮,大驚一聲「賤人!」把人重重摔向磚地,怨氣沖天的走了。

  那瀕死的女人倒在自己的血泊裡,把散亂的濃髮都染紅了,她的臉被染血的青 絲半掩著,顯出一種淒艷的絕色。一張臉孔浮現在她朦朧的眼底,不是與她恩愛的 丈夫,不是她心疼的兒子。是她一生唯一愛過的男人……青狼……她在死前呼喚他 最後一聲。她的死訊一傳回部落,他與族人會來為她復仇,他終會為她,就為她, 拔出佩刀。

  也值得了,也值得了……愈近家門,青狼愈是歸心似箭。離家的這十日,他對 部落,對年老的雙親,格外有著懸念,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翻過一道山嶺,已望 得見位於翠谷平台哮天部落,他心頭一喜,趕忙加步。突然空谷起回音,一陣急過 一陣,那是族人以圓木相擊,在群山間報警的信號。

  青狼凝神判斷聲音的來處,卻不在哮天部落,是來自部落後面的山頭。

  他感到驚詫而不解。既然家門已近在咫尺,他決定先回村子一探,再做定奪。

  才到村口,青狼便覺得不對勁。靜──太安靜了,平日裡人畜相聞,孩子笑鬧 的聲音都聽不見,四下一片死寂……青狼匆匆進村,卻更加駭然──整個村落成了 荒墟,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他覺得背上迸出冷汗……陡然一條幽魂自樹端朝他撲下 來,青狼被撞倒在地,卻立刻翻起,向那黑影壓過去。

  那不是幽魂,是族人米旺。彼此看清楚了,青狼大叫:「米旺,你眼睛壞得這 麼快,把我當成什麼?部落──」

  「部落出事了,青狼。」

  米旺將青狼拉人隱蔽的林間,慘慼慼地告訴他變故的始末,青狼聽得如雷轟頂 。

  「……是一隊送親的水裡社人,在半路發現熊耳他們的,幫忙把人抬回來,阿 拖、阿望和那娃兒都沒了命M只有熊耳還有氣息……」

  青狼的兩隻拳頭捏得像石瑰一樣硬。「花衣呢?」

  花衣被劫,熊耳三人和孩子遇刺,死的死,傷的傷,族人感到悲憤莫名,於是 由花衣的父兄帶頭,組隊三十人,連夜下山,進攻詹福九的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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