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她恨嗎?不,她居然沒這種感覺。
問她想輕生嗎?不,她已然失去這股勇氣。
為什麼在一夕之間,她會完全變了個樣。
是鬼梟改變了她,還是她心甘情願地讓自己陷進去?
「睡。」
偏頭望著鬼梟那張令人心慌卻又深深撼動的矜冷臉龐,易井榭最後所選擇的答案竟然是後者。
一彎潺潺的清澈溪流,不斷引誘著易井榭。
她順從身子的渴望,慢慢來到溪畔,她蹲下身,掬起一把甘甜清涼的溪水俯首啜飲著。
原本的不適在一覺醒來之後,似乎舒坦許多,不過,若能在此地淨個身,不知該有多好。
昨晚雖有拭身,卻沒有真正洗滌過身子,要是可以的話,她真的好想……但想歸想,她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就算無法淨身,她也可以——
易井榭先是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彎身將鞋襪脫掉,光裸的美麗蓮足一觸地,她立刻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她移動蓮足,步向溪水,怎知沙石濕滑難立,當她才一踩上去時,腳下突地一滑;在她還來不及尖叫前,一道黑色人影已然飛身攫住她半傾的身子,帶她落到安全的地方。
第3章(2)
「你竟敢逃走?」鬼梟第一個反應就是拽住她的手,氣勢駭人地緊盯著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她。
他只是出去找些野食,豈知一回來就不見她的人影,當時的他立刻有股殺人的衝動。
不過他更曉得若沒有及時找到她,她可能會在他殺她之前,就先死於那些佈滿在洗銀山無數可怕的陷阱裡頭。
「我……」
「你不僅想逃,還想一死了之。」乍見她差點落水,他有那麼一刻的心驚,她知不知道自己極有可能會因此摔破腦袋,甚至於整個人跌落無底的暗潮之下,讓他一輩子也找不到人。
易井榭顯然被他的怒焰波及到,以致小嘴在一張一合之間,始終無法順利講出話來。
「你啞了,還是聾了,別忘記我曾警告過你,你要是膽敢尋死,我就——」
該死的女人!
「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要逃,更沒有想去尋死!」手臂上的劇痛,再加上他毫不掩飾的怒意,都讓徹底遭到誤解的易井榭忍不住放聲大喊。
時間,彷彿陡地靜止下來。
感覺鉗在手臂的五指沒有再施力後,她才敢迎視那張陰沉不定的臉龐,急道:「我醒來之後就看不到你,但我又很渴,所以才會出來找水喝。」她喘了口氣才繼續,「我剛才只是想清洗一下手腳,誰知會不小心滑了一下,你、你千萬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要去尋死的意思。」
鬼梟眸底的熾焰已不復見,但仍一瞬也不瞬地攫住她的眼,彷彿在打量她這番話有幾分的正確性。
「假使我真的想逃,就不會脫下鞋襪了。」她還以眼神示意她的鞋襪還靜靜地躺在一旁。
鬼梟低睨著她一雙無著鞋履的美麗玉足,不知不覺中,他鬆開她的手臂;不過,他依然緊盯著她的裸足不放。
在他異樣的眼光下,易井榭的小腳不自在地相互磨蹭著,許久之後,她再也忍受不住他的逼視而悄悄往後退去。
「我、我這就去穿鞋。」他為何要用那種怪異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的腳?她也知道光著小腳可謂是不莊重,但她真的是迫於無奈之下才會——算了,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易井榭在穿好鞋履並起身之際,卻突然被不吭半聲的鬼梟橫抱起來,「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
「以後不許單獨出來,聽見沒?」鬼梟惡聲惡氣地道。
「連這兒也不行嗎?」
「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不怕他了嗎?哼!
「可是……」
「易井榭。」
「好嘛!」
話雖如此,但到了傍晚,易井榭還是故意忽視掉鬼梟的警告,趁他外出之時,偷偷來到今早的溪流。
她受不了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髒過,而且她還會不時聞到因盜汗但沒有擦拭乾淨所散發出的汗臭味。
她得洗快一點,一定要比鬼梟早一步回到木屋。
毫不遲疑的,易井榭動作迅速地將衣裳全部褪去,以腳尖試了下水溫,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不過她仍舊瞇起眼,走入冰涼的溪水當中。
待適應水溫後,易井榭便開心地掬水潑灑自個兒的身子。
也許是太高興,她竟然忘了時間已晚。
一道與黑夜融合在一起的人影,已經佇立在隱密的林間好一段時候了。
原本要將她焚燒殆盡的那股烈火,在看到她開心不已地洗滌著美麗的身軀時,便已消逝不見。
然而,他垂放在身側的五指驀然緊握成拳。
該死的,他到底在幹什麼?鬼梟暗暗低咒一聲,似乎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有著深深的無力及痛恨。
下一個瞬間,鬼梟深沉的黑眸變得森冷無比。
該死!
他擄走她,是要她痛不欲生,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
鬼梟沉煞著臉,緩緩朝戲水的仙子走去。
有人!
易井榭的背脊陡地發麻,掬水的手更停在半空中。但她沒有勇氣回頭,只是不斷說服自己是她太多心,因為鬼梟不可能那麼快就找來。
不過,當她聽到解衣的窸窣聲後,她開始顫抖起來。下一刻,當她又聽到水花濺起的聲音,她終於忍不住回身,一臉惶惶又無助地羞凝著面前已然裸著上身的絕魅男子。
「我、我不是不聽你的話……而是我、我真的很想淨個身……」易井榭將整個身子迅速沉浸在水裡,她紅透著小臉,吞吞吐吐地向鬼梟解釋著。
仰望鬼梟倏地轉深、轉黯的如刃黑瞳,以及他那如惡鬼般陰寒的俊美臉龐,一種暴風雨前的可怖寧靜,正悄悄向她席捲而來。
「鬼、鬼梟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現在馬上回屋子裡去。」易井榭的雙手緊緊環住自己,並盡量避開他強健的體魄,緩緩朝岸邊移動。
然而,就在她安全地移到他身後時,卻被他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得渾身僵直,腦中一片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