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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她被逗了,嘻哈的笑起來,低沉的聲音提高了。經驗告訴我,她原本的聲音並不低沉,她只是故意壓低,人放鬆,破綻便露出來。

  她為什麼要這樣?

  她不欲人聽到原來的聲音。

  最初見她,在這裡的大客廳,她說不及三句話。她本來就少說話。

  但,她不是一個有心機的人,如果有,她不會輕易露出破綻。

  「是不是很沉悶?」她仍在問。

  「又不見得。」這是真話。我問:「你看日本著作?知道柳生鬥?」

  「連電視都拍過了。」

  「為了方便回憶,又為了苦中作樂,同學們有很多名詞。」我做了一個持刀的手勢:「這樣一剖,定名『柳生一劍』。」

  「太有趣了。」她格格笑起來。我一愕。

  多熟悉的笑聲。

  脫口而出:「陳小姐!」

  「你!你是陳小姐?是嗎?」

  她搖頭,笑容收斂了。

  「不是同一個人,她是你妹妹。」我靜默,等候她的答案。良久,聽到一下輕輕的歎息。

  水玲瓏站起來,恢復一貫的冷淡,緩緩地,她說:「自作聰明的人總是太多。」她轉身,以一個美妙的姿勢,觸碰著房間前的植物,低聲說:「段先生,不送了。」

  鼓著勇氣,我問:「可以約會你嗎?」

  她淺淺一笑,先我步出書房。不再發一方方,往樓上走去,我呆立著,看她輕盈優雅的步姿,每走一步,「距離」都是相等。

  窈窕的身影在二樓迴旋處消失,耳際又像響起無數掌聲,她每次出現,都受到膜拜式的歡迎,她就是靠這等聲而活了。

  她的財富、榮譽、一統來自美麗的軀殼。

  傭人站在我身前,等著送客了。

  回到家裡,我馬上執筆,上行並非無收穫,雖然未探知她的身世,但肯定,她有一個外型十分相似的姐妹,白冰選中她而不選她的姐妹,只因她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魅惑,是一股迷惘與天真。兩姐妹相類之處,是她們對探求知識都極有興趣。

  這實在使人意外。發現了水玲瓏有一個姐妹,對有意揭紅人之秘的雜誌老闆,真是一個「喜訊」。我笑笑,撥電話給老沈,他人不在,留了話,繼續我的稿,唯一單位與水玲瓏談了一小時的作者,我興奮的記述著書房內的情形、她的舉止、她的對答。半夜,老沈的電話來了,告訴他我的收穫:「因為近看,清楚她與一個人相似之處。」老沈很高興,聲音提高半度:「設法把她妹妹的照片拍下來,公開。」

  我愕然:「那個與她相似的不是公眾人物。」

  「但水玲瓏是,段君,真有你的。」

  陳是一個嬌怯的姑娘,她甚至不願讓人知道她的行蹤,對老沈的建議,我猶疑。

  「那女的是誰?住在哪裡?你提供資料,我自會安排。」她並不知道,在我之前,他曾與她擦肩而過。「你在為萬千讀者服務,他們有興趣。」老沈說。

  「我不願意。」坦白的對老沈說:「我只寫我所知的,我不出賣朋友。」

  「她是你朋友?」老沈叫起來:「真令我刮目相看,才一陣子功夫,段君,你是我們這一行的天才,請詳細記述你們認識經過,我先睹為快。」

  我再次強調不會把「那女子」暴露出來,老沈急道:「如非這樣,稿子便欠說服力,讀者以為是杜撰的。」

  第六章

  是有這種情形,讀者信不信全賴刊物一向的聲譽,我說:「貴刊一向聲譽良好。」

  「正因如此,更非把一切披露不可。」

  「把名利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

  「還以為你全心助我。」他哼聲:「泰後生辰,我尚預算邀你同行。」

  「什麼?」

  「泰後生辰,宴請各地名人,水玲瓏是嘉賓之一,白冰已先到泰國去了,我是本地唯一被邀請的出版界人士。」老沈的語氣透著驕傲:「已回覆與一名公司要員同行。」

  「那要員正是在下。」我笑。心忖,原來白冰到泰國是有這個原因。

  「既知水玲瓏有姐妹,定設法找到她,你不合作,我還是有辦法的。」老沈這一說,絕不是誑語,恐怕真的會把姓陳的找出,這一來,更害苦了她。我只得道:「算了,泰國回來,連祝壽行程在內,再好好寫給你。」

  老沈哈哈笑:「還擔心你不肯去,這回自動獻身,不得反悔。」

  陳小姐沒有再來,不曉得會否因為我的事遭水玲瓏責難,不敢冒昧找她,心頗為不安,卻又詫毫無辦法。

  在已定的日子,我和沈禮上了飛機。

  「你那篇稿子,什麼時候給我?」他追問。

  「看情形。」我道

  「狡猾。」

  我們沒有再說什麼,假寢,等待下機後要赴的宴會,瞧得出,老沈緊張的心情不下於我,他對工作永遠有衝勁、肯付出,我張開眼睛,望他,剛好他又在看我,兩人相視一笑。

  和其他遠道來的嘉賓一樣,我們被安排入住全市最豪華的酒店,坐上來接的車子,前面有軍車開路,好不威風,我跟沈禮道:「全賴閣下,小商人才有這等風光。」

  沈禮道:「如果只是皇室邀閣下出度,閣下肯賞光嗎?可見這等風光,不入閣下眼中。」

  畢竟是老同學,他太瞭解我。

  我們的套房,在酒店最頂的三層,第二層是幾位明星,水玲瓏和白冰都在,最頂的,是一位重要的人物,整層樓留給他,他的隨從眾多。

  我語沈禮:「還以為被請住進皇宮。」

  「遵守各式禮節,你肯嗎?」他笑。在酒店裡,我們可以隨意活動,除了不能到頂層。

  「住著的傢伙是誰。」我好奇。

  「要知道是很容易的。」老沈做了一個數鈔票的姿態,出房去了,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一個歐洲小國的名字:「該國的王子。」

  我對王子沒有興趣,我的目標只在她。

  水玲瓏!不,是白冰!不不,是水玲瓏!忽然,我的心有一陣矛盾。

  現代人的感覺,現代人的感情,在哪兒看過這幾句,無非是四個字:三心兩意。我是三心兩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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