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客氣卻疏遠地說:「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只怕你又帶個漢人回來會給你添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只是還沒有小憐的消息,對你實在很過意不去。畢竟她是在我身邊失蹤的。」明驥歉疚地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知道這些年裡漢陽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小憐,當年若不是他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找回小憐,漢陽說什麼也不會隨他回家,住進滿人的王府。
漢陽輕歎了一口氣,酷似小憐的漆黑雙眸中溢滿了痛苦:「這麼多年你也盡力了,她或許已不在這世上了。」
「千萬別這麼說!我還沒有放棄尋找,你怎麼就喪失了信心呢?」明驥不以為然地大皺其眉。
「死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和爹娘快樂地住在一起,總好過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漢陽輕扯著嘴,空寂的眼光注視著窗外的天空,嘴邊漾著一抹淡淡的笑。
明驥深思地望著他:「我做錯了。我不該把你帶進王府裡,你住在這兒一點也不快樂。」
漢陽搖了搖頭,收回了漫遊的目光,真誠地回望著眼前這位他應該恨卻恨不起來的男人。
「你沒有錯,錯在我太不知足了,住在北京城裡的親王府邸我還能有什麼好埋怨的呢?但我老想回家,回揚州去,我想再看看揚州冠絕天下的芍葯花,我還想到瘦西湖畔去賞柳采荷。可是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我的心裡面的確還存著奢望,期盼有天你真的找到了小憐,我們兄妹得以團聚。更何況,我欠你的太多了,我真的不能就這樣不告而別。」
明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明白,是大清朝對不起你們,拆散了你們的家,我會安排讓你回揚州去的。」
漢陽終於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那微笑使他看來不再憂鬱,容光煥發。
「多謝你了,你的恩德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何必說這個呢?現在天氣轉寒了,路上也不好走。等明年春天吧,但我要把話說在前頭哦,揚州城經過那次浩劫後,現在是百廢待興的時候,你要是缺什麼、少什麼,或是住了不習慣,親王府永遠等著你回來。」明驥再三叮嚀著。說實在的,他還真把漢陽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要讓他離開,內心還真有些捨不得呢!
「一定會住得慣的,我是揚州人嘛。」漢陽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的心早已飛回了江南,儘管他對這救他、教養他的男人心懷眷戀,但民族大義始終縈繞在他心頭,成了他倆之間無法消去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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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驥隨著宮裡太監前往御書房面見皇上,他一看到端坐在龍椅上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便上前的身行禮:「微臣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治甚是高興:「起來吧!你來得正好,過來看看朕這幅畫畫得好不好?你到過江南,那兒的景致比起這幅畫怎麼樣?」
明驥接過那畫一看,上面畫的是江南的採蓮人家。湖面上荷葉田田,幾位少女坐在船上嬉戲採蓮,畫得栩栩如生,確屬佳作。他由衷地說:「萬歲爺這畫畫得好極了,連採蓮少女的神韻都點了出來,彷彿您到過江南一般,令人佩服啊!」
「你不會是哄朕的吧!其實朕也一直想到江南去走走,看看董鄂妃的家鄉到底是什麼樣子。她住在宮裡老是不開心,而朕又不能整天陪著她,只好多畫幾幅畫讓她解解鄉愁了。」順治雙手支著下顎,無奈地望著桌上繁多的公文。
明驥微感奇怪:「董鄂妃也是江南人?」
「蘇州。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是在江南吧!這回又要朕替你圓謊了吧。」順治笑了笑,對於小憐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只盼望明驥能如願找回小憐,也可稍贖些罪過。
「皇上聖明,若能瞞住我阿瑪那是最好不過了。」明驥尷尬地笑了笑,「幸好京城裡沒發生什麼大事,要不然微臣可是萬死莫贖。」
「京城裡發生了一件轟動的事,你不知道吧?」順治童心未泯,竟把道聽途說的事提了出來,他半真半假地眨了眨眼,「聽宮裡的人說,最近京城裡最著名的酒樓『紅袖招』,來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只賣藝不賣身,引得恭親王府的察富蘭貝勒和康親主府的褚王爺大打出手,你去瞧瞧那姑娘是什麼花容月貌,竟能惹來那麼多人為她神魂顛倒。」
明驥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順治:「皇上是否有意微服出巡呢?您派人把她叫進宮不是更方便嗎?」
順治攤了攤手:「朕也想啊,可是朕已經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又有董鄂妃陪伴,做人不可以太貪心,所以朕就想到了你。你既是朕的好兄弟又是孤家寡人的,朕把她讓給你了,好好把握機會啊。」
天,這真是匪夷所思,連皇上也替他做起大媒了,明驥好整以暇地說:「謝啦!我的終身大事怎麼可以那麼隨便?!我還是敬謝不敏吧。皇上,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新年的祭天儀式要在哪兒舉行呢?」
「往年都在天壇,今年也在天壇好了。唉,這種瑣碎的事交給其它人去辦就好了,朕比較有興趣的是你到過江南的什麼地方?有沒有京城那麼好玩?江南人吃些什麼?賣些什麼?」
明驥拗不過順治的一再追問,只好揀些路上遇到新鮮有趣的事說了幾件,內心不住輕歎,做了皇帝也未必稱心如意,自己喜歡的女人不能冊封為後,想去的地方也不能去,就連想出這皇城也是千難萬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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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從屏風內走了出來,攬鏡一照,穿上了男人服飾竟也顯得風流瀟灑、玉樹臨風。她笑著把婉綺拉近身來,鏡中就出現了兩個翩翩佳公子,她開心地說:「哇!真沒想到我們換上這一身衣服竟也這麼好看。這回看哥還敢不敢拒絕我,不帶我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