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律師走了。
一連幾個星期,周志厚留在公司苦幹,一連趕出幾個計劃。
同事暗裡說:「以為志厚不再會有新意,可是嘩啦,又一次叫人歎為觀止。」
「那個叫磚牆逐塊移動打開大洞的特技,艷驚四座,有口皆碑。」
「他的腦子不知如何構造。」
可是志厚往往一連幾天躺在辦公室,苦苦構思,不斷試驗,只用冷水敷臉,身上都幾乎發出異味。
羅承堅也忙得頭生煙,他看中的擴張單位突然漲價,他天天去與業主糾纏。
這叫什麼?叫進行得如火如荼。
一日,有記者上門來要求訪問周志厚。
「我們是光明日報,與一位羅先生約好訪問周君,我們聽說荷裡活重頭作品『青雲凌志』中飛虎隊戰鬥特技部分將由周君設計,聞風而來。」
周志厚聽見是記者便退避三舍,他說:
「周志厚到荷裡活去開會。」
「幾時回來?」
「你們訪問羅先生也一樣,他有資料。」
記者有點疑心,「你是誰?」
志厚笑笑,「我是辦公室助理。」
他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靜心工作。
稍後助手打電話進來:「承堅與記者嘻嘻哈哈談得不知多開心,你放心好了,辦公室助理。」
有承堅在真放心,他這人舌燦蓮花,保證把記者們治得服服貼貼。
這時,志厚案頭白色私人電話響起來。
他一怔,立刻取起話筒。
「志厚,第一個電話就找到你,真好。」
「是成英?」志厚認得這聲音。
「正是我。」
「有什麼消息?」
「志厚,理詩於昨晚時間八時三十四分不治,請你節哀順便。」
志厚沉默。
「理詩母親情緒還算平穩,我明日回來,再與你詳談。」
志厚聽見姜醫生掛上電話。
他坐下,用手揉一揉面孔,一聲不響,工作到深夜。
回到家,斟杯啤酒,獨自坐在露台上喝光。
他聽見有人按鈴。
劉嫂已經搶先開門。
是鄰居女傭雙目通紅地走進來,放下一隻盒子,「太太說,還給周先生,謝謝他。」隨即離去。
志厚打開盒子,看見他送給理詩的兩件禮物,一小瓶黃土高原帶回來的泥沙,以及一條銀手鏈,物是人非,歸還原主。
劉嫂輕輕說:「鄰居太太已經托經紀出售公寓。」
「啊,是嗎。」
「她不回來了,索性結束生意,移民他鄉。」
志厚點點頭。
劉嫂說:「是我狗眼看人低,我看偏了鄰居太太,我以為她會到處獵取男人。」
志厚抬起頭笑笑,「即使是,歪頭歪腦,沒神沒氣的我也沒有資格做她目標。」
劉嫂說:「誰說的,王小姐就喜歡你。」
「我們只是好友。」
志厚有點惆悵。
「她給你留下的豆酥糖你嘗了沒有?她送我那盒,我都不捨得吃,希望她再來。」
何日君再來。
鄰居太太決定出售祖屋,想必不會回來。
什麼地方開心,就往什麼地方去,這裡分明是傷心地,不宜久留。
志厚像是接受得很好,如常工作。
姜成英醫生回來,約志厚見面。
她十分欷吁,「志厚,世事古難全。」
志厚斟一杯咖啡給她。
「她們母女很感激你,」成英抬起頭來,「我一直以為你與南施有私情,可見我是個俗人。」
志厚輕輕說:「好朋友更加難能可貴。」
「是,戀人一下子鬧翻。永不見面。」
志厚不出聲。
「理詩最後說什麼?」
「她告訴我,如果痊癒,會同你到加國卑詩省去看一棵三千歲的大香柏杉。」
志厚點點頭。
「還有,與她倆人住一間蕩漾大熊湖浮在木筏上的豪華酒店。」
志厚又點點頭,理詩充滿希望,很好。
姜醫生納罕問:「有那樣的酒店嗎?」
「我把網址給你,那會是度蜜月的好地方」
姜醫生與他握手,「志厚,你知我欣賞你,一直希望你是我妹夫。」
志厚說:「祝福你,成英。」
「所有婚姻都需要祝福,謝謝。」
志厚送成英出門,看見對門有人進進出出,奇怪,都是些什麼人呢?
成英生活經驗比他豐富;輕輕說:「房屋經紀。」
原來如此。
志厚回家靜靜坐下。
一連好幾天,經紀踏破門檻,然後,人流停止。
一日,任家老傭人來告辭。
劉嫂請她進來。
她同志厚說:「周先生,我要走了,太太已給我遣散費,我打算還鄉休息。」
「那是什麼地方?」
「我在杭州出生,彼處還有親人。」
志厚親手把一張銀行禮券交給她,「不成敬意。」
「周先生真是好人,本來以為太太與周先生可以做好朋友……」
「我們的確是好友。」周志厚可以改名周好友。
女傭告辭。
過兩日,劉嫂說:「對面房子已經售出。」
「這麼快?」
「看樣子,裝修師傅很快會上來。」
裝修!可怕,日以繼夜,不停敲打,處處泥灰,鄰居吃苦。。
周志厚也許要搬到公司去暫住。
劉嫂說:「周先生不用怕,你很少在家。」
第二天上班,志厚看見一個男人蹲在樓梯口。
他看見他,也不出聲,只是垂頭。
志厚認得他是伍某。
他哺哺說:「孩子竟先走一步。」
志厚真想趨向前說:「是,你已失去搖錢樹,你再也不能挾稚女而令弱婦了。」
他沒有那樣做。
他一貫維持沉默。
那男人像是意外,「你們兩人沒有在一起?」
志厚走往電梯口。
「我明白了,你嫌她有過去,牽絲攀籐一大堆人,你怕我上門來——」
志厚摹然轉身,舉起手,大力給這男記耳光,「啪」地一聲,打得他金星亂冒
「這一記是我的。」
志厚再掌摑他另一邊面孔。
「這一記是理詩的。」
打得他退後三步,差點滾下樓梯去,住兩邊面孔嚎叫:「你打人,我召警察,可打人——」
劉嫂這時剛來開工,把這情況看在一清二楚,她冷冷說:「他打人是因為你我,他保護婦孺,打退惡人,有何不可?走;我立刻召警。」
伍氏只得奔下樓梯逃走。